第百四一章:主公陳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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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諾回到大帳中坐下來便是埋首案牘,開始處理起公務來。只思緒一個飄忽,想到長安的便宜『父母』,不免要悵然一番,替他們擔著些心。本來,他這次從天王寨下來便該一路直接追到長安去解救他的便宜『父母』的,但以目下情勢來看卻是需要緩上一緩。畢竟,左近的西涼人馬都因為『盡誅西涼人』的謠言而變得躁動不安起來,他們現在為了活命那可就是如一條瘋狗一般亂咬亂叫,又被有心人調動起來,一股股人馬都向著一處靠攏,也已儼然成了燎原之勢,風頭一時可謂無兩。想來陳諾這時候去與他們爭道,那簡直是跟自殺無異,陳諾自然不會幹這種啥事情,只好是再等上一等。

  當然,陳諾既然想到便宜『父母』,他也自然是想到了趙雪。本來,陳諾在先時也已經跟李肅見過面了,從李肅口中知道趙雪的消息。只本來想要向陳諾『邀功』的李肅,因為沒有護全好趙雪的安危,致使失去了她的消息,這才使得李肅將陳諾便宜『父母』同來的消息給陳諾隱瞞住了,也沒臉再說了,更不想惹出更多的事情。所以要說起來,陳諾自然是不知道便宜『父母』也在這邊。只單單說陳諾知道的消息,他在這裡坐著,也思謀了好久,想到趙雪這時候走散,而西涼人滿地都是,自己這邊就算是找,那也是不知該從何處下手,著實是讓人焦急。雖然是已經分派出人去打探了,只西涼人太多,遍地都是,也不知道趙雪是被擄了還是仍在那個旮旯里呆著,實在是讓人揪心。

  只他有這麼一種憂心,眼前的奏牘也看不下去了,便是手上的筆桿也已不知不覺間擱置在一旁,無心再批閱了。也正是他愁眉凝結時,不想空蕩蕩靜寂寂的大帳內,突然飄透進來一絲絲極其幽細的琴音。陳諾猛然聽來,那是全身一震,飄忽的思緒也像是在這一刻給拉了回來。

  初聽時,只覺此琴音清新磅礴,有如鄉土中突然飄出來的一首脫俗詩歌,朗朗上韻;有如污濁的泥巴里生長出的一朵蓮花,素雅端莊;又有如你在樓上看著風景,看到橋上的人沐浴在雪白白的月光下,那種美讓你心中不由想要引亢高歌,卻又不覺美到潸然淚下……

  陳諾渾身上下一震,放下手中奏牘,丟下筆桿,茫然的去尋找著琴聲的源頭。如果說剛才的琴音因為距離和思緒使得他聽來有如蚊蠅在耳畔猛然叫囂,聽到的最多也只是一剎那的驚艷。那麼現在,當陳諾放下所有的『勞形』,張耳竭力用心的細細感受時,那種磅礴清心的琴音卻又有如驚鼓一樣往著他耳里、心裡鑽去,敲打著他。此時聽來,琴音是愈發的作響,愈發的清楚。不過,也正是因為聽得仔細了,便是像陳諾這種不大了解音韻的人,聽出來的,也已經轉味兒了。

  驚艷之後,便是轉而悲涼。有如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古木蒼蒼,無人問巷。這種悲涼之音,仿佛才是彈者所要真正傳達的意境。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陳諾心裡猛然驚悸起來,有如被人一下子扼殺住了咽喉,使得他呼吸也遽然的跟著十分的困難。便是連眼角,也是止不住被困難的呼吸害得往下情不自禁的墮著淚水,嘩嘩咽咽,無聲流淌。往事,傷心事,煩惱事,遺憾事,不情願事,歇斯底里事,於無聲處吐驚雷事,事事有如失去了緊箍咒的孫猴子,全都被這種琴音給勾了起來,在腦海里造將起反來,嘩嘩的亂蹦亂跳,直欲要將他腦中天樞破壞,直至天崩地裂,改將山河。

  陳諾這邊為著琴音所纏繞,一時間是無法自拔。那帳外,百人將高順巡完營回來,特向陳諾復命,告了守帳親兵,便即走了進來。只他一進來,看到的陳諾卻是一副憂戚之貌,便是眼白都有些通紅了,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不便打擾,便即轉身出帳,倒是被陳諾給拉叫住了。

  陳諾當時聽得出神,也完全是沉浸其中,不免被勾起一些傷心事來,卻是難免要英雄淌下兩行虎淚了。只他人雖然沉浸在琴音之中,倒也沒有進入痴癲地步,恍然覺出眼角視線增亮了不少,投去一眼,看到是高順掀帳進來,立馬收住其他心思,只慨然一笑,揮袖搵淚,徐徐笑道:「不知是何處琴聲忽至,居然傳入了我這帳中,聽來讓人很是不是滋味,不免要想起一些從前事情。仲平你來正好,我與你說。要說起來,人這一生有太多遺憾事,傷心事,更有太多太多讓人曲解的事情,便是有人還要誤會你,不明你的意,還道你如何如何狼心狗肺,實在是太多太多。其實說起來啊,他們又哪裡知道你的苦處呢,便道你有多狠心,你有多不靠譜。就是自家人,那有時候也是不免要誤會一二,可是到頭來呢,你因為種種原因,卻要生生的承受著,不敢道出這其中原委,不與分說。呵!誰叫他們是你的親人,誰叫你沒有本事呢,總不想讓他們擔心啊。有時候,你便是想要盡點孝心,想要給他們做點什麼,可最終因為現實所拘囿,不免要束手束腳,以致最後一事無成,徒嘆奈何!便是世人也只敬你那一身行頭,何曾敬過你那不屈不撓的心。呵呵,有時現實的殘酷,讓你甚至廉價於一瓶王老吉。為了得到它,你不得不違背你的理想,你的人生……呵呵,我怎麼跟你說這些來,仲平讓你見笑了。」

  高順一進帳,先是看見陳諾偷偷落淚,便是有點尷尬想要迴避一下。只沒有想到,大度如陳諾,非但絲毫不介意,還當著他的面揩淚,且與他說了這麼一竄心腹之話,實在是讓人有種受寵若驚的味道。便是他這種血性漢子,聽來也不覺渾身一震,眼角都蒙起了霧水來。雖然不懂年紀尚輕如陳諾他居然會有這麼多的感慨,也不懂他後面提到的『王老吉』是個什麼東東,不過,他能聽懂,陳諾是將他當成了自己人,對他有了莫大的信任,這才將這些話都跟他說的。

  其實,他哪裡又知道陳諾已經是『兩世為人』,那一世的事情雖然因為這一世的到來變得虛無縹緲,有如夢幻,然而,人到心酸之處自有淚痕濕角,又豈能輕易抹殺的。有些事情雖然過去了,然而每當午夜夢回時,卻又不覺淚濕枕巾,翻篇如新。便是剛才,陳諾因為帳外面傳來的這陣琴音,為琴音之愴愴,不免勾起內心之弦弦,這才情不自禁的跟高順說了這麼多,將埋藏在內心多年的苦楚說了出來。那高順聽來,雖不明其意,卻也由此可知陳諾對他的信任,也就更加的在心中堅定了自己當初的決定,對陳諾更加的的死心塌地。

  他向前來,拱手與陳諾道:「主公!順巡營完畢,一切正常,特來復命!」

  高順是個做事認真,不苟言笑的人,便是話語之中也多多少少帶了點『剛正不阿』的味道。他此時對陳諾恭敬的態度,倒是像極了典韋其人。便是剛才,高順突然改口的一聲『主公』,陳諾聽來恍然是典韋呢。要說起來,到目前為止可只有典韋一人真心稱他做『主公』的,其他諸如潘璋、朱靈等人則多是『將軍』『將軍』的稱呼著,雖然沒有錯,且又有敬重的意思,就是顯得格外的生疏,仿佛有很大的一塊距離,哪裡有『主公』來得親切?他此時突然聽高順稱呼他『主公』,便知他是真心服了他,要追隨他幹大事業的,如何不開心?陳諾心裡一暖,暗暗點了點頭,與他說道:「仲平不必這麼拘束,帳下一切正常就好,你巡營也累了,且暫時坐下來休息一會,正好先前時張白騎張兄命人送來了幾罈子好酒,你稍待,我讓人這就送上來,與仲平你喝上一杯。」

  陳諾說完,也不管高順答不答應,便即傳令讓人準備酒水端上來。只那高順平時不飲酒,有心要拒絕的,可是一想想陳諾先前跟他說的那些話,也知他正是傷心人急需安慰。安慰的話他說不出來,但若能以酒來撫慰那他也就只能這麼做了,怎好忍心拂逆了他的意思?高順一想,也即應了一聲,慨然的往旁邊一坐。

  陳諾有心要與高順拉拉近乎,見高順留了下來,便是高興,什麼琴音也不去管他了,只是與高順有話沒話的拉上兩句。不時,酒水也陸續的送了上來,陳諾親自與高順斟了。高順聞著盞中的烈酒就是不舒服,眉頭輕輕皺了皺,不過,既然陳諾有心要敬他酒,也就只好端起來,一口氣給喝了。陳諾見高順酒到杯乾,便是直呼爽快,也即端了酒盞將盞中酒喝了。只當第二盞酒要倒下去時,那高順便推遲起來,不過到底是說不過陳諾,只能是將第二盞酒也喝了。

  「再來!」

  「再來實不能了……」

  陳諾可不理他,繼續給他倒酒。那高順眼看著酒盞都滿了,不喝也不行了,只能是憋了一口氣,將盞中水酒一口喝盡了。那陳諾也好久沒有這麼暢快的喝了一盞了,又見高順嘴上說不能喝,其實三五盞都是酒到盞盡,實在是豪爽大氣,喝得也好更加的舒服。便是那帳外的琴音先前落了一陣,陳諾跟高順喝著酒也就沒有在意了,這時卻又錚錚錚錚響了起來。雖然是哀哀其音,在酒水的插足下,卻又變成了一麯酒樂,催發著陳諾的酒興,聽來卻是由哀入喜,讓陳諾很是受用。

  那陳諾罷盞聽了兩聲,越聽越不對勁,先還沒有覺得,現在仔細一思索,便即有了一些想法。他歪過脖子看向高順,問道:「仲平你說你先前巡營時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如這琴音又是何來?我可記得此處方圓數十里都是荒郊野外,駐紮的都是我們自己的人馬和天王寨的那幫好漢們,我們這裡沒有人會操琴,便是天王寨那邊,那邊也自當不會有人懂著玩意。難道,難道是哪位將軍或者是某位頭領從民間抓來的樂姬不成?」

  高順先前一路風風火火的過來,半路卻也聽到了這種琴音,只是他也不懂這些,更沒有由此及彼去想別的,自也沒有放在心上。此時他聽陳諾問起,臉上先是一紅,想要站起來回答,腦袋卻是暈乎乎的,這才暗道不好,看來是喝上頭了,等會就要出糗了。他這麼一想,臉上憋得通紅,人一急,一時什麼也說不清楚了。那陳諾也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倒是把高順急壞成這樣了,趕緊是安慰了他一句,只說也沒有怪他的意思,讓他不用如此。

  高順聽陳諾如此一說,哼哼唧唧,那就非要說清楚不可。只他還想告辭下去帶人去循聲查看查看,忽然又想起來時曾見一女子被天王寨巡邏人馬調戲一事,便是心下一緊,還道營中出現的那個女子實在陌生,又是在張白騎大帳處出來的,難不成這個女子已經被張白騎請入了帳中,讓她鼓琴助興了?

  高順只這麼一想,哪裡又想到被他當時匆匆喝救下的那個女子就是蔡文姬,她因為無法忍受陳諾的便宜『父母』忍飢挨餓,又從天王寨嘍囉們手上乞不來食反遭侮辱,再連日來抑鬱都是糾結於心,故而才在張白騎帳外操起琴音來。只她彈第一曲時人家張白騎就已經醉爬在地了,又哪裡聽得進去。可憐蔡文姬等了許久仍是沒有等到結果,又不忍心陳諾『父母』繼續挨餓,心中焦急、鬱結,自又不免要生出一段悲憤之音。只可惜第一曲時隔帳的還有陳諾這個知音為之賞,現在陳諾卻因為在飲酒,反而將悲聲當成了下酒樂,聽來又是另外一番境況,豈不悲夫?

  只高順想到路上所遇到的蔡文姬,還道這其中一定是有聯繫的,便欲跟陳諾說了此事。只他剛剛一開口,突然帳外一聲通報,有一士卒從著帳外進來,向著陳諾說道:「將軍!我等在前方發現了一夥十數人的兵馬,他們好像正被一群匈奴騎兵追趕著,往東南方向竄來。」

  陳諾聽來,立即罷盞,向他問道:「哦,十數人的兵馬?他們是何人,有沒有弄清楚?」

  士卒稟報導:「這個……將軍恕罪!非是我們查探不力,確實是自始至終沒有發現他們的旗號,也實在無法判別,好像是西涼鐵騎,又好像是并州狼騎。不過其中倒是有一小將頗為神勇,一路帶著他們十數人邊戰邊逃,匈奴賊騎雖多,卻也奈何不了他……」

  聽到『小將』,陳諾一下子就想到了趙雪頭來。誰叫趙雪經常是女扮男裝,又自負武功呢?更重要一點的是,關鍵趙雪到現在都沒有任何的消息,正是陳諾著急的時候,如今又出現了這種狀況,陳諾焉能不敏感的將此事聯繫到趙雪頭上來?陳諾眼睛一轉,啪的將手中酒盞往木案上一摔,對著高順說道:「仲平,你可喝好了?好了就好,走!喝好了就操傢伙跟我走這一趟!」

  「諾……主公!」

  高順聽說後趕緊是二話不說,口裡答應一聲,就要應諾站起身來。只他剛剛有了這個想法,身子站到一半不覺腦袋一沉,一個搖晃,虎軀不穩,眼看就要歪倒下去。那陳諾看到,趕緊伸手扶住了他,叫他小心。眼看高順這個樣子,也已知道高順是喝多了。想來高順這傢伙酒能喝是不假,卻不會喝,只會猛灌,哪裡有不醉的道理?他此時也是心急趙雪的安危,一想到趙雪身後有一大堆的匈奴騎兵緊追著,他的腦袋也就不覺的砰然大了起來。他也不等高順站穩,便即下了第二道命令:「這樣,仲平你聽著,你就留守此地,等會張白騎張兄來了,你代我轉告他,就說我已帶兵出去會會這伙匈奴騎兵去了,叫他不用理會,也不可輕易出兵,就在這裡專等我的消息就是了,可曾明白?」

  那高順從來沒有喝過酒,第一次喝就這麼猛喝,先還不覺得,此時腦袋一沉下去,渾身就難受起來。他此時聽著陳諾的話,雖然有心要去,卻是邁不開步子,腦袋渾渾噩噩,叫了兩聲『主公』,不想腳下一個不穩,身子一歪,便是嗆步倒地,呼呼之聲大作,已與周公會面去了。

  那陳諾看來,也是錯愕,隨即一搖頭,苦笑一聲,吩咐左右將高順先行抬下去休息去了。他這邊,則叫來祝融青衣等親衛,並百數的黑甲軍,也不廢話,便即帶著他們風風火火一路朝著目的地趕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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