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三二章:大好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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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盡我西涼人,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你是不知道,想那蔡左中郎將就因為受到董太師身前恩賞,他一死,王允王司徒就找他麻煩呢。蔡左中郎將知道吧?對對,就是那個編修漢史的大名士,你想他一個舞弄筆桿子的文人,居然也被王允王司徒找了個藉口下大獄給整死了。想來王司徒連他都不放過,更別說是我們這些整天在刀口上舔血過活的了,想來要是被他們給捉了,那還不要把我們給活剮了啊!」

  「這……這個真事?」

  「如何不是真的?」

  「這……這可怎麼辦呀!」

  「嗨,還別說呢,聽說朝廷的人已經快到我陝縣來了,他這一來,指不定就是來傳朝廷的旨意,要來殺我們呢。」

  「果……果真有這事?!」

  ……

  陝縣牛輔軍後軍一營帳內,生著篝火,漸漸的圍攏來一些巡營的士兵。他們也已經完全忘記了各自的職責,只圍著篝火,唾沫星子噴了起來,激烈的爭論著有關朝廷天使的事情,無不為著自己的命運擔著憂心,且話說到後來,也越發的讓人來了勁,只一個勁的讓他們爭論不休。出去了一批,又進來了一批,反正沒有少過人。

  也正是他們說得心驚肉跳,各自盤算著厲害時,突然帳外呼啦一聲,帳門掀開,猛然灌進來一口颶風。這風一吹,那沒有站穩的,差點就被掀倒在地,便是那盔帽戴斜了的,哐當一聲,直接吹落。也是這口風太過猛烈,中間那口火盆突然噗嗤一聲掀翻在地,火星四濺。帳內的七八人只被這風吹得一愣,各自往外就走,還哪裡去顧那口火盆,不霎時火星點著了旁邊一堆枯槁,嘩啦的就燒了起來。那左右人等只道這口風邪乎,以為是天意,就更加沒有心思去撲火了,往著帳外就跑。

  他們說了一夜的朝廷,有那些心虛膽小的,眼看著帳篷燒了起來,臉上色變,嘴上咕噥著:「營帳著火,這是上天在暗示我們啊!看來,再要不跑,只怕小命不保啊!」這邊有人胡亂猜測,那邊有人看到火,只不知情,便即亂叫起來,還道是朝廷人馬殺了來,要來殺他們西涼人了。本來就不算安定的軍營,一邊火起,一邊有人大呼小叫,還有人乾脆趁火打劫,搶了東西就走,亂成了一團糟,人心也跟著大動。

  中軍牛輔營帳,將軍牛輔剛剛入睡。

  說起來,此時已經是半夜了,他牛輔現在才入睡,實在是晚了些。這也難怪啊,自從胡赤兒從曹陽亭回來帶回了朝廷的消息,那是整日讓他不安啊。雖然在這件事情上他最終被賈詡說服,準備來個魚死網破,鼓動部下人等一起起兵,準備回攻長安。只是,計謀雖然是定下來了,但牛輔的心卻實在沒有定下來。也難怪啊,胡赤兒帶回來的話很是明顯不過了,說是就算饒了西涼人也絕不饒他牛輔,這叫牛輔如何心安?便是在白天時,他都不敢輕易出帳了,用重兵保護在大帳周圍。

  這還不行,有人來先以卜筮的方法預知吉凶,吉者可見,凶者當即斬殺。又覺得還不夠保險,乾脆把自製的辟兵符也給貼在了帳外,且還以斧鑕掛在旁邊以為自強。他惶恐著,一直不安,甚至連做夢都被嚇醒。他白天時,乾脆將那些金銀細軟都收拾了,放在了榻邊,只等有什麼事情隨時準備好逃跑。他有這個擔心,夜晚再好又豈能睡得著?

  他只剛剛迷糊了兩下,忽然又是被一個噩夢給驚醒,坐在了榻上。他兩眼圓睜著,望著漆黑的內帳,空空蕩蕩,有一種被黑暗給吞噬的恐怖,使得他本能的一個寒戰。他眼睛亂轉著,一時間好像是短路了,也不知道想些什麼,只緊急的喘了幾口氣。只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突然帳外的火光射了進來,刺紅了他的雙眼。同時,那帳外一聲聲的呼叫聲,也都望著他耳孔里猛灌而來。他這時忽然睜大雙眼緊盯著燒紅的帳壁看,耳朵撐得老大的,張耳去聽——

  「朝廷人馬殺來了,要盡誅我西涼人啊,大家快跑啊!」

  「殺了他,殺了他!」

  ……

  一聲聲,望著牛輔耳朵里鑽來,牛輔是渾身一震,嚇得額頭上汗珠直滾,眼睛亂翻著,心裡突突跳個不停:「殺他,殺誰?殺本將軍嗎?都……都反了嗎?」牛輔也沒有聽清楚,只聽到『殺』字再也躺不住了,趕緊是一個軲轆爬起榻來,趿上鞋子往外就走。也許是他太過敏感了,就連晚上睡覺前也沒有脫衣服,起身就走。只他剛剛跑出兩步,突然又想到榻邊還有一匣子金銀沒有帶走呢,趕緊是重又回頭,抱起沉重的匣子望著帳外就走。

  那帳外有十幾個親兵在看守,他們因為後營的火光和動靜也都驚住了,怕有人趁機對將軍不利,早是團了過來。只他們這邊散在帳外,突然看見帳內有一人竄了出來,也都是嚇了一跳,一時沒有看清是什麼人,還喝叫了起來。只那牛輔本來就心虛,被這一聲叫,本能的扯步就跑,根本也不理會他們。有兩個親兵想要去追,被那些機靈的看出是牛輔,趕緊將他們給攔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剛才那不是牛將軍麼?他這麼晚了一個人怎麼就跑了出去,還不想讓我們知道?」

  「那我們要不要去追?」

  「追什麼追?將軍他偷偷出去不想讓我們知道,自然就有他的道理,我們去追豈不是忤逆他的意?你要不怕砍頭,自己去追就是了!」

  「……」

  這樣一來,牛輔這邊出了大營,那些看守在營外的親兵們雖然是知道怎麼回事,卻也沒有一個人敢追上去的。這也難怪呀,牛輔平時就動不動殺人,董卓事後更是神經敏感,他們要想多活兩天,還真不好亂來。只是牛輔這么半夜跑出去,要是有個好歹,這卻不好交待了。這些人又擔著這些心,只又不知該去追的好還是不追的好。

  那牛輔只信得過胡赤兒,他一出營帳,直接望著胡赤兒這邊跑了過來。那看守在胡赤兒營帳外的親兵突然見到人影閃動還道是什麼人,當即是一聲喝問。那牛輔聽來,如當頭一個霹靂,嚇得趕緊是扭頭就走。只他走了兩步,身後帳門掀開,一人叫道:「來人可是牛將軍?」牛輔聽來,見是胡赤兒,方才心下大動,連忙應了一聲,走了過去。

  「呀!果然是牛將軍,快快入帳!」

  胡赤兒一邊請了牛輔進帳,一面呵斥親兵兩聲,方才轉身跟著進來。大帳內燈火還是亮著的,卻是胡赤兒因為朝廷的事也是睡不著,又被後軍的動靜給驚醒,方才挑燈起來,尋思著一些事情。只他剛剛坐定,不想被帳外一聲斷喝給驚著,還道是有人殺了過來,當即是走出帳來,看到的卻是牛輔。胡赤兒不知牛輔半夜所來何意,但見他懷抱著一個匣子,瞧起來挺沉的,應該是有些什麼好東西裝著,胡赤兒看到不覺眼前跟著一亮。

  那牛輔一心計較著外面的動靜,哪裡發覺得了胡赤兒這個貪婪的眼神,只是與他說道:「赤兒,本將軍平日待你怎麼樣?說來我可從沒有虧待你吧?我也就直說了,想來今晚的情況你也是看到了,只怕不是個別人,恐怕都要反了。如其等他們殺過來,赤兒你還不如保本將軍出營,本將軍自不會虧待你!」

  牛輔說著,拍了拍懷中匣子,與他道:「這裡面的富貴我與赤兒一人一半,赤兒你看可好?」

  胡赤兒悄悄的咽了口口水,連連點頭。其實說起來,他心裡也是一直不安,還想著將牛輔拐騙出去呢,現在倒好,牛輔是自己送上門來了,焉有不同意的道理。只他又故意說起:「雖然說目下形勢有點微妙,可牛將軍你畢竟是與賈先生定計在先,這時我們突然走了,是不是要跟賈先生提前打聲招呼,向他討要意見?」

  牛輔聽來,立即道:「跟他討要意見?呵呵!笑話,只怕等會事情起來,他自身都保不了,還能指望上他?更何況,散播消息是他,如今都弄到了這一步了,本將軍我不怪他已經很是不錯了,還想我怎麼樣?」牛輔也不多說,只催促著胡赤兒與他一起上路。那胡赤兒心裡有了計較,便請求再帶上幾人一起上路。那牛輔也沒有多想,反正只要有人保他,其他事情也就不再多去計較。

  他們這邊商議定了,便即裹著細軟,一行人望著轅門那邊逃了開去。還別說,此時後營的亂勢幾乎已經蔓延到了各帳了,到處都是人頭攢動,火把亂走,也根本沒有幾個人認真注意到他們,他們也就很快趁亂出了營帳,一路漫無目的的望著西面走去。先時,那牛輔一心逃竄,也根本沒有顧及方向,只盲目的跟隨著胡赤兒一路走來。只他越走越覺不對勁,忽然一抬頭看見頭頂的半弦月掛的方向,也立即愣住了,趕緊是扯住胡赤兒的袖甲,跟他說道:「錯了錯了!那邊是西面,朝廷就在那邊,我們此時如何能往那邊去呢?我們應該往回走去東面。」

  胡赤兒聽他一說,也即說道:「去東面?難道將軍不知東面都是關東人馬?他們跟我西涼從來都是勢同水火,我們過去不是自找苦吃麼?」也不管牛輔,帶頭繼續往西面趕去。牛輔被胡赤兒這個舉動給愣住了。要知道,胡赤兒向來都是聽他話的,叫他東就往東叫他西就往西,何曾有過半句廢話的,今晚他是怎麼辦了?

  牛輔拽住胡赤兒袖甲不放,只道:「赤兒,你聽我的,西面不能去啊,王司徒在那邊等著我們呢,我們過去是自投羅網啊。赤兒你聽我的,快快調頭向東。到關東了,我們大不了隱姓埋名,以後再找機會慢慢回來……」

  胡赤兒卻是不理他,黑夜裡嘿嘿一笑,突然對著其他人說道:「牛將軍說得在理,可是弟兄們,要是牛將軍不去西面,我們如今將他的腦袋賣給王司徒,賣給朝廷啊?是不是?」

  旁邊三五個早已經攔住了牛輔去路,他們站在那裡只是吃吃的笑。也難怪,他們可都是胡赤兒的心腹,在這之前胡赤兒就已經跟他們商量好了,牛輔身上的金銀大家分了,他的腦袋一起拎去長安賣錢。他們此時聽胡赤兒將話說到這一步了,也知道是準備動手了,一個個也就插定腰,定住身,吃吃笑著,轟然應和著:「是啊,我們當然是要去東面了,不然怎麼將牛將軍的大好頭顱賣給朝廷呢?」

  「這……」

  牛輔再傻,看到胡赤兒貪婪的眼神,聽著他肆無忌憚的話,心下早已經涼了下去。他全身上下一個顫慄,心裡悔恨難當。他是沒有想到啊,就連讓他最是信任的胡赤兒都出賣了他,試問天下間還有幾個人是他可以信任的?他哭嗎?哭給誰看?笑嗎?豈是笑得出來的?他在胡赤兒面前,終於的勉強擠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笑容,與他道:「這,赤兒,我就知道你喜歡開玩笑,這一定不是……」

  眼看著兩邊人都圍了上來,胡赤兒也已經面目露出了一股凶光,他牛輔膝上一陣顫抖,話說到一半,不覺一個咕噥,直接跪爬在地,連連向著胡赤兒討饒起來:「赤兒,赤兒,你不是要錢嗎,這裡的我都給你還不行嗎,我也不跟你對半分了,全給你全給你,求你,求你……啊!」

  突然一聲慘呼,一把雪亮的刀子從著他後背透胸而過,鮮血跟著將那把刀子給扯成了血紅之色,成了一條火紅色的布匹。胡赤兒看也沒看那拔刀之人,只是嘿然的瞧視著牛輔,將手搭在他肩膀上,蹲下身來,呵聲與他說道:「牛將軍啊,你可不能怪我赤兒啊,將軍你被逼得沒路走了,這才想到要隱姓埋名,可我赤兒不能這麼做啊,我可還想要多多升官多多發財呢。再說了,你牛將軍的人頭不但能買我富貴,且還能保我性命,想來將軍這顆大好頭顱如此值錢,換了也就換了,還有什麼值得可惜的,將軍你說是吧?」

  胡赤兒一面說著,一面站起身來,拔出腰間佩刀,用著森寒的刀芒對著牛輔脖子上猛然一揮而下——啪!一顆血淋淋的大好頭顱跟著往地上一滾,就有旁邊心腹趕緊提了起來,拎在了手上,不免還要笑話兩句:「朝廷要盡誅西涼人等,如今牛將軍的首級就在我們手中,我們要是拿他去見王司徒,不怕王司徒不赦免我等,且還說不定能得個一官半職呢。」

  聽著那人的話,兩邊人等都是連連的點著頭,很是肯定這場富貴算是到手了。那牛輔一死,懷裡抱著的那個木匣子也就落到了胡赤兒手裡。胡赤兒用手仔細掂量掂量,只覺沉得很,少說有個幾十斤的樣子,倒也頗為滿意。他這邊讓人草草將牛輔的屍體給埋了,只將他的首級拿在手裡,便即啟程,一路往著西面而去。

  卻說牛輔跟胡赤兒一行出了大營後,營內因為無人鎮壓,很快也就亂得不成樣子,都快被掀翻了天。便是那賈詡,在營內聽到響動,也很是吃驚,趕緊連夜帶兵去找牛輔商議辦法。只他哪裡知道,牛輔半夜不在營帳,問帳外親兵,親兵們也只一個個茫然不知怎麼回答,有機警的便說將軍可能是去了胡赤兒帳中。賈詡也不好耽擱,一想大概也是,便又連連趕到胡赤兒這邊,沒想到胡赤兒這邊也是走的一個人都沒有了,就連親兵也都散去了一半。

  他這邊找不到主事的牛輔等人,那邊火勢蔓延,且亂兵成股成股的望著中軍這邊攻來,他賈詡也不敢大意,趕緊回了自己帳篷。只半路上好像是聽說牛輔跟胡赤兒出了轅門,不知去向了,賈詡一猜度,也知道以牛輔那性子,大概是被營內的動靜給驚怕了,敢情是不留一句話拍拍屁股就走了人。他走不要緊,可營內還有個數萬的兵馬,若是不能有人出面壓制,只怕事情一旦鬧大就無法收拾了。

  要說起來,賈詡在營中的威望算是頗高,要是他親自出面當也沒有問題。只他這人沒有獨當一面的習慣,也不敢冒這個險,自然也就不好親自站出來說話。他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人,眼前跟著一亮。也許牛輔這一走,倒是給了這人一個絕佳的機會了。想來,這個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啊,如果抓住了這個機會,將眼下的問題解決了,那麼他的威望自然也就跟著提高,不怕成不了事。

  賈詡想到這裡,再也坐不住,趕緊帶著親兵徑直望著張繡軍所在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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