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陳諾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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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韋屁股剛剛觸了身下那塊大石,又立馬狼嗷似的叫了起來。他大手一捧屁股,看了一眼身後的大石塊,避過石塊的邊邊角角,咬著牙忍者疼,緩緩挨了下來,手心卻是捏了一把汗,臉上更是黃豆大的汗珠往下顎滾去。

  旁邊那些扶著他的黑衣人圍著他,看他沒再動了,方才輕吐了一口氣。

  「想將軍先前從那麼高的城牆上摔下來,人雖然沒事,只怕屁股一定摔得不輕吧?要不,將軍你且轉過身來,讓屬下們先給你看看?」

  典韋雖然是個大老粗,平時也不在意這些枝枝葉葉,但他還算明白屁股蛋.子的私密性,就算痛死了,那也不能隨便扒開給這些大老爺們看。他是大手連揮,將說話那人一推,罵道:「去去去!誰不知道你們那點小心思,想來你們許久都沒有碰過娘們了,身下又癢了是吧?哼!可殺材,居然把主意打到本將軍身上來了!你說,你是不是屁股癢了?」

  那人被典韋一說,臉蛋一紅,如被人戳中了心思,語塞下來。左右人一聽,順著典韋的話,開起玩笑,反撩起那人的衣服,露出屁股來一陣捉弄,一時鬧得笑聲不斷,也渾然忘了他們剛剛還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偃師城下一戰,被敵人糾纏不休,且城內一下子湧出了許多的人馬,將他們路都截住了。若非是典韋忍著下身的疼痛,手持雙刀,狂砍賊兵,等到長刀砍鈍了,換上背負的雙戟,重新殺入重圍,方才震懾住敵人,不然焉能從容脫圍?

  「只是……只是實在可惜了!想當時若非情況緊急,我等也斷然不會棄下坐下馬於不顧,便匆匆的走了。只是留下那十幾匹好馬,倒是便宜了偃師城的狗官。」

  來時的十數人,如今剩下的,加上典韋已經不到十人了。他們在一陣鬧騰後,也累了,各自或倒或坐或臥,橫在路旁,趁著休息隨便說些話。這黑咕隆咚的天色,加上又是在林間小路上,說實在的,眾人也只能是各聞鼻息,根本就不能看清對方,只是在黑夜裡處久了,方才慢慢的適應下來。他們嘰嘰咕咕的說著些閒話,卻沒有想到典韋一直在沉默。

  那典韋,剛才一陣拼命,雖然帶著大伙兒從容殺出,但身體上確實中了許多處刀劍砍傷,有些地方血還在冒著。對於這些小傷典韋也從沒有放在眼裡,隨便撕下一兩塊衣角包紮包紮也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只是,他先前還不覺得,這一坐下來,屁股上的痛感陣陣傳來,讓他痛得臉上汗珠直滾。

  想想,從丈許高的地方往下摔去,屁股先著地,承受了所有重力,能不受最大傷害?好在他皮糙肉厚,且是臀部著地,倒是沒有跟另外那兩個倒霉鬼一樣,居然活活從半空落下給摔死了。只是他當時落地還不覺得怎樣,畢竟當時城上箭矢交相射下,再是守軍開城而出,全性命要緊,哪裡顧得上去想屁股有沒有開花?而現在,一旦停歇下來,又是將傷口觸著大石,能不痛嗎?

  坐沒一時,典韋只得將手伸出,去捧屁股蛋.子,努力不讓傷口觸及石塊。當然,對於城外留下的那十幾匹馬,他典韋並沒有發表意見。當時情況雖然緊急,但也不至於連搶馬匹的時間都沒有,且坐上馬,比起步行逃起來更加容易。而他,不去理會那些馬匹,卻是陳諾事先吩咐,至於目的,則只有典韋知道。在沒有看到效果之前,他典韋當然也不必急著跟他們解釋,只讓他們發發牢騷,也不插口。

  「對了,典將軍,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這些人雖然性情豁達,不懼生死,但他們好歹是剛剛從虎口裡逃生,且還沒有跑出多遠,心裡不免餘悸未散。說是在休息,其實內心裡卻是心驚膽戰,想到偃師城隨時出動的人馬,他們那裡休息得好啊。

  「嗯!你們急什麼,既然休息好了,那就活動活動吧。這樣,大家也別閒著,去林子裡給本將軍撿些乾的柴火過來!」

  典韋這聲吩咐下去,倒是將這些人給愣住了。

  「這個……」

  「將軍……此是何意?」

  「哪有那麼多廢話,本將軍讓你們做什麼,你們照做就是了!」

  「……」

  三三兩兩散開,不敢再多說一句,分頭行動起來。

  這些人一走開,典韋站起身,撩起衣服,將身前半段袍子撕下,往屁股前後一裹,再一紮,綁得結結實實。弄完了這些,這才發覺手上滿是鮮血。可見,屁股蛋.子上已是血肉模糊一片。這樣一綁屁股上的傷像是沒有先前的痛了,血也應該稍微止住了些,等到眾人三三兩兩撿著乾柴火回來,典韋方才如沒人事兒一般,指揮著他們將柴火堆積起來,摸出一顆火石,讓一人打火。

  「打……打火?將軍,你確定?」

  他們處在黑暗之中雖然不便,但也足以不讓賊人發現他們的行蹤,若是此時點起火來,雖然火光很小,但這突兀一點的火光只怕就會引來偃師方向的注意,是自暴行蹤,與自殺何異?他們剛才撿拾乾柴時就心有疑惑了,現在當真聽說要點火,這不是要人命嗎?是以,在他們聞聽典韋如此一說,皆都是心驚膽戰,反覆問著典韋,生怕典韋是一時糊塗,沒有考慮周全。

  「當然!別廢話,難道是要本將軍親自動手!」

  典韋也不喜歡致使他人,只他現在屁股開花,蹲下身來只怕就要弄裂傷口,實在不便輕易妄為。

  「可是!這火一點,只怕立即會引來偃師那邊的追兵。將軍,三思!」

  「將軍,三思!」

  典韋眼睛一翻,沒奈何,只得說道:「這一點你們以為本將軍不明白嗎?本將軍此舉,正是要讓賊人看到!若賊人不能看到,先前遺留在那裡的馬匹豈不是當真白白便宜了偃師那幫狗官?」

  「哦……啊?」

  眾人一個頭兩個大,更加不明白了。

  「將軍說是,將軍這麼做都是故意的,是故意要引賊人過來?」

  「嗯,嘿!囉嗦什麼,點火!」

  典韋轉過身去,不再多說一句。

  熟悉了黑夜,眾人的眼睛也『亮』了,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摸著腦袋,大概是各有疑問:「將軍,將軍這是怎麼了?他最近好像是越來越變得高深莫測了……」

  這些人中還有幾個是典韋的老鄉,對典韋的脾性他們很是了解,也從沒看見過今天這樣的典韋。今天的這個典韋,他,居然能把話噎著一半不說,實在跟以前那個動不動舉拳頭的傢伙難以聯繫上了。

  既然將軍申明是誘敵之計,雖然他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怎麼做,但他把話都說到這一步了,他們也不敢違令,只得催促著捏火石的傢伙,讓他點火。火,燃了起來,先是一星的星星之火,但沒有一會兒,乾柴碰上烈火,騰的燒了起來,照得周圍大亮。眾人舉目去看典韋,只見典韋屁股後面滑稽的綁著一塊布片,變得十分的臃腫好笑。只是,那乾淨的布片此刻也是被從內滲出的鮮血給染紅了,看起來很是可怕。

  典韋,臉上一副木然的表情,心裡卻是爽開了。

  他的這些主意當然都是陳諾告訴他的,他不過是照搬著做罷了。本來,在做這些事情之前他是準備將『目的』一股腦兒的跟這些人說明白了的,這樣方符合他的個性。只是,陳諾在臨走前,特意告訴他,他可以跟下面說,但最好還是別說。

  「為什麼?韋不明白。」

  「行軍打仗,說得簡單粗暴一點,不過殺伐果敢爾。若是前方有大敵數倍於我,而我又處在劣勢,勢必要與他一爭方能符合我方利益,那麼我方將如何?能怯戰而退乎?當然不能,既然不能,自然是要務求一戰以勝之!而在此敵眾我寡的情況下,為了穩定軍心,那麼我方首先該如何做呢?對,自然是不能將賊人數倍於我的真實情況告訴下面。這,也就是兵法所謂:(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當然,我說的也不過是打了一個比方,典君你慢慢揣摩就是了。」

  「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

  典韋先前不覺得,此刻細細咀嚼起來,卻體味到了另一種味道了。這種不可捉摸的感覺,實在是有點讓人興奮,卻同時讓人身受膽顫。高則高矣,可高處亦是不勝寒啊!典韋身子一凜,轉過身來,與眾人笑道:「我知道大家害怕什麼,可大家別忘了,就算是賊兵來了,我們只要往林子裡一竄,還怕賊人能抓到我們?」

  他嘴上說著,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前方。他不擔心賊人來,就怕賊人不來,這可是主公設的一計,他可不想白白留下那麼多兄弟的性命,弄到最後卻是一事無成。

  那些黑衣人本來習慣的黑夜,一旦火光亮起,自然的感到不舒服,也擔著心。但他們此時聽典韋一說,也覺得有理,看了看四周茂密的山林,就算賊兵追來,往黑暗裡一躲,的確是不用擔心其他,也即放下心來,不再囉嗦了。

  …………

  「將軍,咱什麼時候動身?」

  「等!」

  「將軍,可以走了吧?」

  「等!」

  ……

  「將軍,火快熄滅了!」

  「不必添了!」

  …………

  「轟轟轟!」

  一陣陣排山倒海似的聲響自東方傳來,大地震顫著,搖晃著,好像隨時都能坍塌出現裂縫。聽到這聲響,典韋木然的臉色終於是有了生氣,,如釋負重般輕吐一口氣。

  等等等,居然等到了這般大的動靜出來,眾人是嚇得臉上失色。有人上前將耳伏在地面,仔細一聽,立即是大驚失色:「無數騎兵!無數騎兵正往我這邊趕來,不時便至!快滅火,快滅火!」

  眾人跳起來,就要上前踢滅火堆。

  「幹什麼!滾開!」

  典韋往前一站,說道:「你們以為現在踢開這些就能讓賊兵發現不了嗎?讓開讓開!都站著別動!」他一面說著,一面從袖子裡取出一方錦帛。白色的錦帛打開在手掌,典韋掃視了一眼,還好,上面沒有染上血跡!他將錦帛拿在手裡,往旁邊伸出的一根枯樹樹杈上系好,方才轉過身來,看著眾人痴呆的眼神,說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找個藏身的地方躲起來,難道是準備等著賊兵衝過來咱們讓他砍啊?」

  這些人也不知道典韋現在玩的是什麼花樣,也沒有功夫去想,聽到典韋催促,方才跟著典韋望著前方黑林子裡走去。

  「轟轟轟!」

  典韋帶著眾人在林子裡剛剛藏好,那從東邊來的鐵騎突然就近了。

  「停!」

  火堆還在騰騰的燒著,但火光明顯小了下來,柴火也燒得差不多了。在這個黑漆漆的羊腸小道上,突然有這麼一支火堆攔住了去路,且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怎麼說這個氣氛是太過的詭異了。

  離了火堆尚且還有數丈之遠,張濟突然勒馬,一聲令下,停止了前進。張濟在馬背上掃視一眼左右,確認沒有人,方才手左右一揮,讓兩邊士兵進入山林,他則帶著其他人馬緩緩向著火堆逼近。

  悉悉索索的聲響離得典韋等人的藏身之處漸漸近來,眾人不免內心惴惴!手上摸著傢伙,手心裡卻出著汗。幸好,他們藏身之處離得比較遠,且較為隱秘,但若是他們擴大範圍的搜尋,只怕難免會被他們找到,到時避免不了將有一戰。

  放火燒偃師糧倉被大兵圍住,本來那條性命早該丟在偃師城下了,虧得典韋將他們救了回來。所以,就算此時因為典韋的固執而害得大家此身犯險,他們卻並沒有一人會有怨言。

  戰鬥,已做好了準備!

  典韋,他是兩目撐著,完全沒有將心思放在這些人身上,更沒有將眼前的危險放在眼裡。他,那一對撐著的雙眼卻是緊緊的盯著火堆旁邊的張濟在看。張濟仍是立身馬背之上,緩緩控馬逼近了火堆。他騎著馬,此時也已經繞著火堆看了兩圈,眼睛沒有離開過火堆中心。從火堆的灰燼來看,應該是燒了將近一個時辰了,且添加的次數不過三次。以此判斷,這火堆要在第三次添加柴薪後仍能不熄滅,最起碼是半個時辰之前。也就是說,這夥人就算走了,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路。只是,他們走了,為什麼不踢滅火堆,難道就不怕留下痕跡?

  「哼!他們這麼做,莫非是故意為之?」

  張濟有點猜不透了。今晚所遇上的事,本來也沒有一件是正常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都不敢輕易下定論斷了。正是他猶疑時,那方有一士兵跑了過來,手捧一方錦帛,交到張濟手上:「將軍,是那邊發現的!」

  「嗯?」

  張濟狐疑的看了一眼,伸手接過錦帛,將其展開。只見那方白色錦帛上,有密密麻麻的墨跡,寫著些字,是陳諾給他的親兵手書。

  渤海太守領武功中郎將涼州武威陳諾敬拜張濟將軍足下:

  昔日京縣城外與將軍匆匆一別,得睹將軍風采,鄙人幸甚!今忽聞將軍自陳留提騎千數,夜以繼日往我洛陽而來,不知何故?是欲與故人會獵於城郊邪?如是,則不勞遠走矣!

  想將軍目下既已過偃師而不入,是必為我他軍所累,心有不忿,欲殺之而後快,將軍之心我誠能諒之。但念故人之情,鄙人在此不得不多說兩句,將軍此來,可知我他軍之何往?若因將軍棄偃師而走,僥倖讓我孤軍深入將軍之後,將軍得無歸乎?將軍當慎之!

  誠然,鄙人之所言將軍你也未必肯聽,但若將軍要來,鄙人當掃榻而迎。今念將軍遠來勞頓,鄙人特領三軍至屍鄉以恭候將軍之大駕。來與不來,鄙人故在,將軍且自斟酌……

  「哼!」

  張濟將上面的內容看了兩遍,方才將錦帛狠狠的捏入手心裡,額頭上青筋直繃。不難從陳諾的話里知道,他陳諾是承認他戲弄了他,並且派了一支人馬將他引得東奔西跑。而且,他還向他坦言,他已經料到他接下來的行動,所以早在屍鄉『恭候』他的大駕。但同時警告他,他若來。但必須想好後果。這後果,自然是那支已經消失的數千人馬。若他來,而這支人馬突然抄了他後。那麼,也就得不償失了。

  陳諾的話說得直白,好像有點推誠布公的味道了。但越是這樣,越是讓張濟感到不安,感到疑惑。

  他,陳諾有這麼好心?!

  「將軍,眼下當如何?」

  是啊,眼下當如何,張濟一時猶豫不決。

  張濟猶豫不決,其實,遠處盯著他『進一步行動』的典韋,內心其實也是緊張得不行。這一步的成敗,關鍵就要看張濟接下來做何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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