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廟堂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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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來的好快!」

  陳諾一擊帥案,仔細再看了地輿圖兩眼。昨晚,他接到消息時,這伙賊人尚在滎陽附近,沒想到轉瞬之間,已經過了成皋,就要向鞏縣開來。他目視『滎陽』,滎陽的東向,即是陳留、潁川諸地了。他指肚輕輕在上面劃出隱形的線路,由『滎陽』平行而經『成皋』。不難看出,就在成皋與鞏縣之間,尚有旋門關,伊水等阻隔,但這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困難。

  若涉『伊水』而來,他們用不了多久,也就可達『鞏縣』了。

  「鞏縣,鞏縣!」

  陳諾在『鞏縣』上面停留片刻,即向西回掃,定格在『偃師』之上。

  在此之前,他已經請教過本地嚮導,將『偃師』一帶的地形了解得清清楚楚了。聽說這偃師的南面即是嵩高山(即嵩山),為嵩高山之屏障,而北面則是茫茫的北芒山,北芒山再北就是浩浩的河水了。

  這偃師兩邊皆山河繚繞,溝壑縱橫,山勢陡峭,中部低矮,為平原地帶。這種地形有如雙峰插翅,虎盤其中,可以說,只要扼守此處,則將隔絕洛陽內外,為洛陽之屏障。這一戰,看來也只能是在這裡進行了。

  陳諾反覆計較著,時而蹙眉,時而輕嘆,典韋在旁,一時卻也不好輕易開口說話。聽到陳諾說賊人來的好快,方才大著膽子插了一句話:「主公,賊人來得這麼快,想必他們是怕主公你的人馬會與陽城周昂大人的人馬會合,是以想趕在我們之前將我們的路攔住呢。」

  「唔!」

  陳諾看了典韋一眼,說道:「典君你分析得不錯,繼續說下去。」

  典韋一聽糊塗了,想來主公是知道這一點的,可他為什麼看起來不著急呢?

  「主公,如果按照賊人這個速度,不等我們過偃師,只怕我等就要與賊人遭遇於鞏縣了!」

  「哦?」

  陳諾轉過身來,嘿然一笑:「典君你明白這點就好。」

  「……」

  典韋以為陳諾還有話要說,沒想等了半天,一句話也沒有。

  對於行軍路線的安排問題典韋從來是不敢幹預的,也從不指手畫腳。可今天不一樣,既然確定賊人就要堵在半道了,自然不能眼看著局面惡化下去。典韋沒等到陳諾開口,方才又急著補充一句:「可是!既然時間緊迫,主公你為什麼不加緊趕路,卻將人馬留在洛陽不走了呢?」

  「嗯?誰說我不走了?」

  典韋今天的話真多,但陳諾也心知這是他的忠心,故而並沒有怪他,只道:「你看,我這不是在考慮落腳地嗎?」

  典韋想的簡單:「這還有什麼考慮的,當然是撒開腳丫子能跑多少算多少,等到遇上了賊人,實在脫不開身了,咱們再戰也不遲啊?」

  「啪!」

  陳諾一拍帥案,他思考的時候最怕別人打斷思路了。聽典韋話說得如此簡單,真是恨鐵不成鋼啊!想他這些日子以來有意安排他接觸營內大小事務,不將他單單當做『親衛長』來看待,就是有意要提高他『智商』,沒想到在這件事上,他居然說出如此沒有考慮的話,能不令陳諾對他失望?

  陳諾目視著他,咆哮道:「典君!你想想,賊人能夠在一夜之間從滎陽趕到成皋,你以為他們是撒著腳丫子就能跑出來的嗎,那還不是因為清一色的騎兵在前!想我軍不過三百騎兵,其餘步兵,難道你想要我讓這些步兵去跟騎兵賽跑嗎?沒腦子!」

  「可是……可是主公你也看到,這洛陽殘破,根本無法據守,如何能展開大戰?」

  典韋脖子一僵,居然頂了起來。

  啊喲,我的這暴脾氣呀!

  陳諾雙目一起,從地輿圖上挪開,跳將起來,啪的一隻腳伸出,狠狠的踹在他一隻大腿上。典韋身軀粗壯,兩隻腿就像是兩隻粗柱子,被陳諾一腳踹上去,肥肉抖開,根本無法撼動。陳諾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從來都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想不到這火一發,卻是撒在了典韋身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愛』之深、責之切?

  陳諾指著他:「你,你還有什麼話說?」

  「韋,韋還能說嗎?」

  典韋無辜的低下頭去,不敢直視陳諾了。

  「閉口吧!」

  陳諾一聲下去,只見典韋乖乖的輕哦一聲,伸手撓了撓頭。白色的頭巾被他這隻髒兮兮的爪子一撓,頓時變了顏色,成了貓爪。陳諾看到他那萌樣兒,終於是敗給了他,不由撲哧一笑。

  他搖了搖頭,手伸過來,拍了拍他大腿上的腳印,手伸到他肩膀上,低聲跟他解釋起來:「典君,賊人千里來襲,必是疲憊之軀,在這種情況下,我等只用以逸待勞即可,何用與他半路相遇?兵法所謂『千里奔襲,必撅上.將軍』是也!所以,我才會安排大家養足了精神,不急著上路。當然,你話里的意思也對,我軍既然不上路,自然是要找到一個好的地方,以截擊賊人。如你所說,這洛陽已然殘破,無險可守,非是理想之地。我呢,正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方才思索著可戰之處,希望能藉此一戰打出威風,不讓賊人小覷,典君你可明白?」

  典韋待陳諾以『主公』,便是尊卑有別,從不敢越矩。只他哪裡想到,陳諾剛才還是大暴脾氣,轉眼間卻以兄弟之禮相待,且語言柔和,分明是沒有生氣的樣子。陳諾跟他吼,甚至打他也好,他尚能接受,畢竟他既認他為『主公』,這點小小的委屈他還是能夠忍受的。可如今,他被陳諾如此親切的舉動反而弄得有點受不了了,渾身不由顫抖起來。他的話倒是沒有聽進去幾句,眼睛裡卻是蒙蒙一片,似要墮淚了。

  聽陳諾說完,他趕緊是將身後退一步,向陳諾一拱手,道:「主公!今日之事是韋頂撞在先,韋甘願接受主公你的責罰!但不論何時,請主公勿忘尊卑之禮!」

  陳諾身子凜然一動,是啊,這是什麼時代,尊卑有別,豈能含糊?且古來成大事者,對於這點就更加不能馬虎對待了。典韋今日所做,就是有意要給他人以示範作用,若他人不知禮數,動不動與陳諾勾肩搭背,那就斷然不會對他陳諾起敬畏之心。如此,則號令何出?大業何成?陳諾當然明白典韋的苦衷,也深知他對他的忠心,聽他如此一說,也只能是輕嘆一聲,不再言語。

  其實,如果說起來,他倒是挺羨慕劉備的。畢竟,劉關張尚且能以『兄弟』視之,而他呢,來到這裡,雖然結拜了一個麴義,卻是很少在一起,能說話的更沒有幾個。當然,劉備成大業,雖然得益於『兄弟』,但終是以『尊卑』為界線,輕易不能跨越。否則,劉備稱帝後,何以『兄弟』分『君臣』呢?不論如何,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你無法輕易改變。

  陳諾一點頭,說道:「其實典君你也不必拘泥於此,只要你的意見正確,說出來又何妨?今日說到底,還是我脾氣大了些,不該輕易發火,典君你切勿放在心裡。」

  典韋身子一正,說道:「主公言重了!」

  陳諾回到帥案前,眼睛一掃地輿圖,突然拍手笑道:「有了!就在這裡了!」

  典韋伸過脖子,只見陳諾指肚所指,卻是『屍鄉』。

  『屍鄉』,就在偃師西面,陽渠水邊上,距離洛陽城也不過幾十里的路程。

  「主公的意思是我軍屯紮於此,以候賊兵?」

  陳諾一點頭,笑道:「還是典君聰明!安排下去,讓朱靈、潘璋二位將軍操演兵馬至晌午,下午全軍休息,早些吃過午飯就埋頭睡覺,等到晚上再連夜發兵屍鄉!」

  典韋聽陳諾如此安排,不再猶豫,趕緊領了命令下去安排。陳諾在帳內來回踱了兩步,等到將一些細節考慮完好後,方才停下步來,典韋也已經傳下命令回來復命了。陳諾讓典韋將河南地輿圖收起,方才笑道:「左右無事,你我二人喝上兩杯如何?」

  「呃……主公此話當真?」

  要說到酒,典韋可是好久沒有碰過了,此刻突然聽陳諾提起,那是立即聞之嘴裡生津,精神也是跟著亢奮了起來。陳諾哈哈一笑,說道:「如何不當真?」在典韋出去傳達命令時,陳諾也早已經安排下面讓準備午飯了,且刻意讓他們拿了兩壺米酒送了上來。陳諾這邊也沒有等一會,帳外就有人報告準備的飯菜已好,問陳諾是否現在用膳。

  陳諾示意了典韋一眼,典韋趕緊是掀帳而出,大手一揮:「抬上來!」

  不過片刻功夫,粟米飯上來,兩盤下酒菜上來,兩壺米酒上來。

  「咕咕!」

  早已聽到典韋肚子在叫了,陳諾抬頭一看,哈哈一笑:「快快入席吧,今天你我二人好好喝上一杯,將來戰場上好有精神殺敵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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