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聞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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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郃的話說得很明白,若陳諾願意取冀州,他會考慮雙手奉上,但若是陳諾替袁紹來要,那麼他仍是堅持初衷,誓保韓馥到底。

  張郃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以致陳諾一時間經歷大喜大憂。

  大喜者,有人欣賞他。

  大憂者,有人要坑他。

  能得到張郃這句首肯,陳諾當然高興,這證明張郃是看得起他的。

  可張郃說出那句話的同時,也是在坑他。

  想以他目前的處境,要錢沒錢,要糧沒糧,要人沒人,要聲望沒聲望,就算得到冀州,那也不過是一隻燙手山芋,是遲早要丟的。

  陳諾明白這個道理,張郃當然不會不明白。

  而張郃當著陳諾的面說出來,除非一點,張郃是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跡,他是不會輕易改變立場,而將冀州交出來的。但他話里的意思,同時向陳諾表明,他是信任陳諾的,他相信陳諾將來會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陳諾想通了這些,憂慮轉而為喜。

  張郃這麼看得起他,倒是要好好再跟他談談。

  陳諾站起身來,想要叫先前那個服侍他的婢女進來傳話。他剛開口,門咿呀一聲開了,婢女走了進來。陳諾呵呵一笑,沒想到這婢女倒是跟他心有靈犀。

  「姐姐來得正好,我要你……」

  陳諾說到一半的話突然頓住,來人雖然跟先前那婢女一樣的打扮,可仔細一瞧分明身材矮了些,卻變得輕盈許多,如同一隻燕子掠過,不帶腳步聲響。

  「誰是你姐姐,我是雪兒……」

  女子走到近前,陳諾這才看清,來人真的是趙雪。

  「雪兒!」

  陳諾歡喜的將她一對小手捉在掌心,笑道:「怎麼是你?」

  想到延津大營一別後她一直杳無音信,不知為什麼出現在張郃府上。陳諾有許多的話要問,但被趙雪手一拉,悄聲跟他說:「大哥哥,你不是想要逃出這裡嗎,我幫你!」

  跟著趙雪出來,居然一路平安溜出了張郃府邸。但陳諾知道城裡不宜久留,又跟趙雪混出武城,往城外走去。到城外時,天色也已經黑了下來,只好在城外借宿了一個農家。

  趙雪關上房門,仔細瞧了瞧陳諾,看她身上並無異樣,方才笑道:「大哥哥,你的傷好了嗎?」

  看她眼睛都有些通紅了,陳諾安慰她:「雪兒,我已經沒事了,好著呢。只是……」

  陳諾沒有接著說下去,因為太多的疑問,他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口了。

  趙雪低下頭:「對不起,是雪兒差點害了大哥哥。大哥哥,你打我吧!」

  陳諾手掌被趙雪捉起來,眼看就要掃到趙雪白雪細嫩的臉蛋上,趕緊縮了回去。

  陳諾搖了搖頭:「雪兒,這是哪裡話,想當晚若不是你及時出手,我那時就已經死了。你救了我,怎麼說害了我呢?」

  趙雪頭低得更沉:「可是大哥哥,你難道不懷疑嗎?當晚我為什麼身穿夜行衣,又為什麼及時出現救了你?還有,我為什麼要讓你帶我到袁紹大營去?這一切,難道不值得你懷疑嗎?」

  陳諾手扶著她的腦袋,說道:「傻雪兒,你既跟趙浮不是同夥,又跟袁紹之間沒有仇恨,我怎麼會懷疑你?」

  趙雪抬起頭來,看向陳諾。

  她搖了搖頭:「不對!大哥哥,你其實是知道的,可你寧願選擇不相信。」

  陳諾站起身來,輕嘆一口氣:「好吧,這件事先放下,我不怪你。我且問你,你大哥子龍他……他到底怎麼了,你怎麼會跟他分開了?他現在又在哪裡?」

  「大哥……」

  趙雪身子一震,淚水跟著撲簌簌落下。

  她一咬牙,抬起臉來:「大哥他……他死了!」

  「什麼!」

  陳諾霍然轉身,腦袋裡嗡嗡的叫著,這麼會這樣?趙雲怎麼會死?

  他抓住趙雪的手:「子龍他是……是怎麼死的?上次我與他一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不是去了袁紹那裡嗎?」

  趙雪淚眼撲簌,哽咽不成聲。陳諾強忍悲痛,安撫著她。

  趙雪本以為事情過去了,她不會再如當初那麼傷心了,可一想到哥哥的死,她還是泣不成聲。

  也終於,她抬起頭來,總算把話說清楚了:「是!當日與大哥哥你一別後,我哥是按照大哥哥你的主意,他帶著我們一路南下,想要去投奔袁紹。說來大哥哥你不相信,我們還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一伙人馬,他們打的居然是袁紹的旗號。大哥哥,你說,這豈不是天意?

  我哥當時想著既然是袁家的人,也就是一家了,所以也並沒有提防他們。可哥哥哪裡知道,這夥人居然看上了他帶來的十幾匹好馬,起了歹心,突然翻臉殺了起來。我哥哥當場就被他們的暗箭射傷,滾落馬下,他的坐騎也被賊人搶走了。

  本來就算再多的賊人,哥哥也是有能力保護大家殺出重圍的。可是哥哥先是受了箭傷,又失去了坐騎,只能徒步與賊人廝殺。這樣一來,哥哥就算再有本事也是無從發揮,居然被賊人重重包圍了起來。我當時也受了傷,已經昏迷過去,是被其他人給救了出來,這才逃過一劫。後來我聽說,有人親眼看見了哥哥是死在了這伙賊人之手的,可憐屍首都找不到!」

  趙雪說著,又禁不住撲在陳諾懷裡哭了起來。

  陳諾聽趙雪前後這麼一說,只恨自己不能在場,不然也要手刃賊人,將趙雲兄妹救出。

  他立即問道:「那你可知道這伙賊人是袁紹的哪路人馬,他們的將軍又是誰?」

  趙雪搖了搖頭:「不知道!當時我傷好後雖然立即回去尋找,但並沒有探聽到這伙賊人的蹤跡。」

  陳諾又問:「那你最後又怎麼會出現在麴義營中?」

  趙雪說道:「我想哥哥既然是被袁紹他們的人殺害的,可殺害哥哥的人又一時找不出來,那麼只好把這筆帳算到袁紹頭上。我去找袁紹,可沒那麼容易接近他,我試了幾次都不能如願。最後,我因為聽說麴義將要領兵去袁紹那裡會合,我正好藉此機會混入了他的軍營。

  我本想憑藉著我女扮男裝,瞞過眾人耳目應該是容易的。可哪裡想到,最後還是被他的士兵給發現了,將我抓了起來。想當時若不是大哥哥你及時出現,只怕我當時就被……」

  趙雪臉上一陣羞愧一陣懊惱。

  陳諾想了想:「所以麴義那邊不成,你就想借我將你帶到袁紹身邊?」

  趙雪沒有否認:「對!我知道大哥哥你既是麴義的大哥,那麼接觸袁紹的機會自然不會少,只是……」

  她低下頭,「只是我不該在沒有徵得大哥哥你的同意下,就拿大哥哥的性命去開玩笑,差點還因此連累了大哥哥你,都是雪兒不好。大哥哥,是雪兒錯了!」

  陳諾想想,怪不得那天他帶著她在河邊牧馬,本來她心情還是好好的,因為夕陽西下而突然變得急躁起來。原來她當晚是已經下定決心要行動了,怕這是最後跟他相處的機會了,難免有些不舍,脾氣還有說話的語調難免受到些許影響。

  現在想來,她當時還說了些古怪的話,什麼今後不能陪他看星星了,讓他另找她人。原來她當時是有了必死的決心,怕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他了,這才連他哥哥的死一併隱瞞,不讓陳諾擔心。若非是她把他看得特重,她又怎麼會甘願讓這一切痛苦由自己獨自承擔?

  趙雪眼看陳諾不說話了,心裡有些焦急,忙說道:「大哥哥,雪兒承認錯了還不行嗎?雪兒再也不敢了,大哥哥你原諒我好嗎?」

  陳諾伸出手來,刮她鼻子:「你是錯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就獨自行動,你知道會有多危險?想當時若不是湊巧有另外一支刺客同時闖到袁紹大營去行刺他,讓你得不了手,不然你這個錯可就大了,還讓我怎麼原諒你?」

  趙雪雪白的臉上突然霞飛而起,別過頭去:「大哥哥,你不是說好不隨便動雪兒的鼻子了嗎?」

  後面的聲音細若蚊嚶。

  陳諾說道:「是啊,我是答應過了,可我因為淘氣的你,現在反悔了。」

  「你!」

  趙雪瞪起眼睛,突然湊到陳諾嘴巴,急速碰了一下下,快速躲開。

  她十分神氣的看著陳諾,撅起嘴巴:「怎麼樣,我你碰我鼻子,我也碰你嘴巴。」

  看著趙雪這麼調皮的樣兒,陳諾也只好甘拜下風。

  他拍了拍她的腦袋:「好了,算你厲害。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張郃哪裡的,又是如何混到他的府上的?」

  趙雪說道:「那晚我雖然被大哥哥你攆了出來,但我也並沒有走出多遠,雪兒還是時刻關心大哥哥的。當然,雪兒不甘心失敗,還想尋找機會殺掉袁紹。後來我聽說大哥哥要出使冀州,我想跟過去,但我聽說袁紹就要從大本營起兵,趕往朝歌去。我想,在大營之中我行刺不了他,或許在路上就容易多了,這也許是上天賜給我的機會,於是我就留了下來。

  本以為,我會找到刺殺袁紹的機會,哪裡想到自從上次刺客之事後,袁紹提高了警惕,我根本就不能近他身。眼看他帶著大軍到了朝歌清水口駐紮了下來,知道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只好再去找大哥哥你。我一路打聽著大哥哥的使節隊伍而來,可在武城這裡聽到大哥哥的隊伍被打散了。

  當時我還不知道大哥哥就在武城中,我於是進城打探,這才聽到了一些消息,原來大哥哥是被張郃帶到了他的府上。我知道消息後,就偷偷混入了張府,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哥哥你的房間。大哥哥你當時仍是昏迷未醒,我就在旁邊等著,伺機救大哥哥你出去。可……可大哥哥你壞死了,你居然會對……對那丫頭……」

  趙雪說著,臉上通紅,看來是說不出口。

  陳諾一聽,當即明白過來,看來她是看到自己對那婢女所做的粗魯行為了。

  陳諾撓撓頭,說道:「這……這……我不是在緊急關頭懸崖勒馬了嗎?這壞事到底還是沒有落實呀。」

  趙雪別過頭:「要不是這樣,我還以為大哥哥你捨不得離開呢,我才不會等著那張將軍走後就冒冒失失的進來。」

  陳諾看她的神色,哈哈一笑,也不再逗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雪兒不要生氣了。那個,你哥哥的仇我是一定會替你報的,只是把這筆帳算到袁紹頭上實在委屈他了,再說,你想刺殺袁紹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聽我的,在兇手沒有查清楚之前,你還是不要再貿然行動了。這樣吧,你如果沒什麼其他事情,可否願意陪我到冀州走一趟?」

  趙雪點頭道:「大哥哥的話雪兒聽就是了,可是大哥哥,你如今只是一個人,身邊又沒有一兵一卒,這樣就去見韓馥,是很危險的。」

  陳諾手扶著她的腦袋:「所以我才要雪兒你答應陪我走一趟冀州啊。」

  「哦。」

  趙雪居然乖乖的一句話也沒有推辭,點了點頭。

  陳諾聽她答應了,也就站起身來,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就要動身呢。」

  趙雪突然抓住陳諾衣服一角:「大哥哥,你要走了嗎?」

  陳諾看了看臥榻,笑道:「傻丫頭,這裡只能有一個人睡的地方,你就睡上面,我到地上.將就一晚上就是了。」

  趙雪嘟起嘴巴:「可我們借宿時就告訴那對老爺爺老奶奶,說我們是……是……」

  陳諾一笑:「雪兒,不要亂想了,睡吧。」

  燈熄滅,外面天空,星星眨眼。

  陳諾推開窗戶,仰起頭,迎面微風吹發。

  夜色涼如水,真美。

  陳諾沉浸其中,卻不知何時,他的後腰被人輕輕抱住,一個聲音在他耳邊細細不可聞:「大哥哥,讓我陪你看星星吧。」

  第二天,陳諾與趙雪辭別這裡,沿著通往冀州的官道走去。

  他們是從張郃府上偷偷出來的,自然沒有代步的工具,只能徒步而行。如果按照這個速度走下去,只怕等他到冀州,趙浮他們也已經安排好一切等著他鱉入瓮中了。

  沿途打聽著顏良的消息,一會說這夥人從東面逃了,一會說從西面逃了,反正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他兩正走著,突然對面跑過來四五人,其中還有一人肩扛著一把破旗子。但看他們都是一身的甲歪盔斜,好像是剛吃過一陣敗仗的逃兵,全都沒了魂兒,狼狽至極。而再看旗號,居然是『顏』字旗。

  陳諾心裡一驚,趕緊攔住那伙人,喝道:「都不許跑了,你們的將軍顏良呢?他在哪裡?」

  他們先還沒有認出陳諾,聽他問起顏良,仔細一看,原來是使者大人。他們趕緊跪了下來,哭喪著一張臉:「原來是大人!大人快救救顏將軍!」

  陳諾一愣,問他們:「到底怎麼回事,起來慢慢說。」

  他們身上帶著傷,互相攙扶著,這才推推拽拽的推出一人開口解釋說:「大人你不知道,當日大人剛剛去十里亭赴約,我們就遭到了一伙人馬的突然襲擊。這伙賊人也當真狡猾,為了驚散我們,就讓人在四面敲鑼打鼓。當時我們不知道賊人來了多少,一時恐慌,各自逃命。顏良將軍雖然抵擋,奈何賊人勢大,也沒有辦法抵擋得住,只好引兵敗去。」

  陳諾現在想來,怪不得張郃能那麼快結束戰鬥,而且趕過來見他,原來他是早已經想好了這調虎離山之計,先引他走,再來對付顏良,那樣就容易多了。

  他皺了皺眉:「那後來呢?顏良將軍敗出來後,難道就沒有再去收拾人馬嗎?」

  那人道:「有啊!顏良將軍雖然吃了敗仗,但他也是一路收拾人馬,不久也聚集了六七百人。他當時聽到大人是被張郃騙到了武城中,就打算帶兵逼迫張郃放了大人你。可大人你不知道,就在起兵的當晚,突然不知從哪裡衝出來一夥強人,硬是闖入我大營放火燒殺起來。

  我軍本有先前一敗,加上再次遭到了這伙強人的驚嚇,士氣沒有了,戰鬥力更是無從談起,頃刻間紛紛潰散。顏良將軍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在混亂中被他們抓了去,此刻還不知道是生是死呢。我等也是百般衝殺,這才好不容易逃了出來……」

  陳諾身軀一震:「那伙強人是什麼來路,你們就一點消息也沒有嗎?」

  「有有!」

  一人走上前,說道:「聽說這伙強人自稱黑山軍,是蛾賊的餘孽。」

  「黑山軍?」

  陳諾一聽,心裡有了底子,喝問:「那你們是準備做逃兵呢,還是願意立功贖罪?」

  眾人嚇了一跳,趕緊叩首:「當然是願意立功贖罪!」

  陳諾掃視了他們一眼:「好!既然願意立功贖罪,那就跟我殺回去,找黑山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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