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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屹細細看他的神色。

  想從裡面捕捉到心虛,懊惱……哪怕是愧疚呢?說到底,曲濯並非主謀,僅僅是一個被利用的嘍囉。

  可惜都沒有。青年表情變了變,最終卻是閉上眼睛。再睜開,就是伸手把東西推還給程屹。

  「啊啊。」他這麼叫,手上比劃:「我懂規矩,這東西現在是您的……」

  程屹眉毛動了動。這是規不規矩的事兒嗎?

  兩人思路從頭到尾都沒對上。他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落在年輕的樂修眼裡,卻有另一重意思。

  自己之前寫的煩惱還是太多了。曲濯覺得。恩公一個「外人」,定然是要為難的。牽扯到大宗門,他的確不好也不方便評判。可是又不願意看曲濯一個人愁心,於是恩公找了別的話題,想要轉開他的注意力。

  曲濯動容。早就知道恩公心善,可是地方這樣關懷體貼,還是讓他更加感念。

  看著恩公的表情,曲濯猜測對方沒有明白自己的決心。所以他深吸一口氣,又寫:「這是一個隱匿身形的牌子。不過恩公,您若是懂符文陣法,或者原先就是器修,」想到前面出現的偶人,曲濯覺得這一點很有可能,「可以看看上面刻的紋路,確定一下上面有無追蹤功能。」

  剛寫完,恩公還沒有動手,他掌心的毛筆就又動了。

  寫:「沒有。」

  曲濯一愣,隨即笑了,「那就好!」神色當中到底顯露悵然。

  而這正是程屹想要看到的。他眼睛微微眯起,近乎是有意地再用清風符操縱毛筆,寫:「你仿佛又在苦惱什麼。」

  苦惱自己先前做過的事?莫非是這麼多年過去,終於後知後覺,願意面對從前錯處?

  若是這樣……

  看在前面足足用了五種烹飪方法的吉光鳥的面子上,程屹覺得,自己未必不能——

  畢竟,就像是他反覆提到的,以曲濯的實力,他不可能是主謀。

  但曲濯寫:「是,我想到了一位從前的恩人。」筆跡不停,不給程屹分神思索的時候,「您說牌子不會使人暴露行蹤。若是早點知道這個,我一定早就把這個牌子給從前另一個恩人了。」

  程屹沉默。

  曲濯又寫:「他們都說我那恩人做了錯事,可我還是覺得,他是很好的人,行事曆來光明磊落。偷盜之事,如何能與他沾上干係?」

  程屹沉默。

  曲濯心中嘆息。恩公還真是謹慎,一點兒與自己共同說無相宗壞話的機會都不給出。不過,即便這樣,對自己而言,這也是難得的宣洩了。

  他繼續寫:「不論其他人是什麼態度,總之我是不相信的。可惜我人輕言微,實力不濟,從前師兄更幫我,我卻幫不了師兄。好在……」一頓,沒把自己替師兄求情過的細節寫出來,這裡頭還牽扯著他的身份呢,「機緣巧合,讓我得了這樣東西。終於給我機會,讓我在旁人都未留意的時候把受過責罰的師兄帶走。」

  程屹:「……」

  他開始檢查自己身上隱藏面容的符紙有沒有失效。

  答案自然是沒有。他自己做的符,能用多長時間,自然也是他最為清楚。

  可是,若真是這樣,豈不是說明曲濯半點兒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如今的狀況,對對方來說,不過是於一個陌生人訴說煩憂。

  前面盧明情緒激動,吐露很多,而那會兒程屹和曲濯都認為對方說的是真的。換到現在,這等陳年舊事,曲濯大約也沒必要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說謊。

  若是如此。

  程屹心臟「怦怦」跳動。

  目光定定落在前方青年身上。

  像是有什麼東西倏忽裂開了。冰冷的殼子之下,某些存在正在湧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快,要將程屹的整顆心都淹沒。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這按說已經是極清楚的反應。可是曲濯太過於沉浸在自己的心緒當中,竟然還是一無所覺。只盤算話題已經到這裡了,那多和恩公講一些也無妨。嗯,恩公怎麼能這麼好?一點兒也不嫌他囉嗦。

  妙音峰上下可都是時常覺得他麻煩的。

  曲濯寫:「也不光是想把陣牌給師兄。恩公,前面給你的千容丹,原本也是為了師兄攢的。只是師兄這些年都在外面,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唔,最好還是不知曉,否則的話曲長老再問我,雖然我不願意說,可長老自然有她的手段。」

  名門正派是不可能用魔修的搜魂之術,可除了「搜魂」以外讓人吐露內心之言的手段不是沒有。雖然只要心智堅韌,便並非不能躲過。不過,曲濯覺得,還是不要給自己設置太大的挑戰了。

  「希望師兄一切順利吧。」

  他這樣誠心懇求。

  「若是他能一切順利,不被旁人找到,那就再好不過了。

  「恩公,旁人都說他是竊賊,長老也和我說,他不辭而別一定是因為心虛。可我還是覺得,他興許只是被冤枉之後太過難捱,於是連帶不相信我。這也不奇怪,要是我落在他的境地里,莫說是策劃逃走了,怕是連邁出屋子都難。」

  程屹啞然。

  耳邊還是轟鳴聲。他從來都不知道,從來都不知曉……哪裡會料到呢?原來那個時候,自己竟真的不是孤立無援的。

  至於曲濯話里的「機緣巧合」。若是青年在「程屹」面前講這話,他一定要覺得曲濯找了一個太敷衍的藉口。然而,現在,程屹近乎是毫無停頓地認可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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