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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駛來一輛馬車,車內應該是點著薰香,香味勾得林稚探了探頭。
他看不太清,但車內或許是一位貴人,因為有很多人在馬車到來的那一刻都跪下了,恭敬地喊著什麼。
「國主?」林稚模糊地聽到了幾個音節,不確定地重複。
與此同時,車內那人身披白袍,被人扶著下了馬車。
林稚用很小的力道晃了晃身旁的羅酉,「阿酉,你聽見了嗎?他們好像說的是國主。」
羅酉搖了搖頭,「你聽錯了吧,國主怎麼會在這裡?「
他們二人的聲音傳到官道時已是十分微弱,聽著有點像貓叫,這吸引了那位貴人的注意,那人未入城門,改了方向,徑直往林稚和羅酉這處走來。
「哎呦,國主您慢著點,這天寒地凍的哪有貓呀?您是不是聽錯了?」
貼身太監的聲音落在不遠處,那位貴人在林稚面前站定。
「沒聽錯,你看,這不就是……」那位貴人頓了頓,「不是貓,是人。」
逆著天光,林稚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是那人身形清瘦,裹著衣物又披了白袍,卻沒有一丁點臃腫之感。
「有吃的嗎?」那人問貼身太監。
身後立刻有人遞上來一個餅。
「太油膩了,他們應該吃不下,換一個。」
身後的人又換成了幾塊糕點。
貼身太監或許是想自己將糕點分給林稚和羅酉,被那人制止了。
那人親自接過了糕點,很自然地遞給了林稚和羅酉。
羅酉和林稚實在是餓得太久了,拿到糕點後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慢點吃,不夠還有。」那人等羅酉和林稚吃了大半,又問:「你們的爹娘呢?為何不將你們接回家?」
「沒有爹娘了……」林稚抽抽噎噎的,轉眼間就將那糕點吃完了,「我們的爹娘,都餓死了。」
「是嗎?」那人語氣頗為遺憾,「今年大雪,許多農戶顆粒無收,是孤這個做國主的不好,沒能庇護你們。」
那人嘆了口氣,伸出手,「站得起來嗎?」
雙腿幾乎被雪凍得失去了知覺,羅酉和林稚嘗試了一會,站不起來,於是只好擦了擦手,想借著國主伸出的手站起來。
可他們的衣服太髒了,怎麼擦都擦不乾淨,反而將衣服上的泥都沾在了手上,既有糕點的碎屑,還有泥。
林稚搖了搖頭,自卑地低下視線,「國主,我們太髒了,您是貴人,不能髒了您的手。」
「這有什麼?」國主溫和地一笑,「你們都是孤的子民,哪裡會髒?孤向你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人餓死,孤一定,許羥國未來。」
那話說得太過堅定,就連萇舟也不禁肅然起敬。
國主再次笑了笑,「所以現下,你們肯握著孤的手嗎?」
羅酉和林稚怯懦地抬眼,終於試探地伸手……
被國主緊緊地握住,順勢將他們拉了起來。
他們扶著牆在原地站了一會,聽見國主對身後的人吩咐,「將他們的名字登記在冊,日後,這種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之人皆要造冊。他們可憑令牌,去城西領取吃食或者衣物,所有開支從國庫里出,孤養著。」
「謝謝國主!」羅酉和林稚感激涕零,就要跪下謝恩,被國主攔住了。
「方才站起來,可是孤親自拉的,怎麼又要跪呢?」
國主溫煦的嗓音幾乎刻在林稚腦海之中,再一看,國主已然轉身離去。
白袍曳地,與蒼茫的天地融為一體。
有人根據國主的吩咐,給羅酉和林稚分發了過冬的衣物和吃食。
彼時衣物的暖和,食物的香味,林稚記了好久好久。
「起駕,回宮。」貼身太監用尖細的聲音喊道。
萇舟隨著林稚的視線,眼看著馬車再次驅動。
馬車的車簾原本捂得嚴嚴實實,此時不知為何被掀開了一角,露出一隻爪子來。
看樣子,像是狐狸的爪子。
即便是這樣遠遠地看著,也能看出那爪子必然不是尋常的狐狸所有,萇舟甚至能從那爪子上看出一絲靈性。
皮白勝雪,毛髮極……
等等!
那爪子……是纖雪狐的嗎?
莫非這世上還有第二隻纖雪狐?
不等萇舟想清楚,周遭的景象一變,萇舟被迫從記憶球里脫離出來。
大殿頂上微光依舊,卻已到了次日。
萇舟捂著心口喘息,大抵因為他不是地府中人,能看到記憶球中的記憶有限,而且還很費時間。
不過憑這一段記憶,林稚跟萇舟說的那個故事,至少凡塵的故事是沒有作偽的。
林稚確實被羥國國主所救。
可……就憑萇舟在林稚記憶中看到的國主,如此心性堅定之人,絕不可能被戰場亡魂的怨念所影響。
羥國國主魂魄消散,不能入輪迴一事,一定另有原因。
生死簿,施詹,蒙單,還有那些鬼魂,這些事的源頭,好似被披上了一層迷霧,萇舟和青毓困在局中而不得自知。
這羥國國主,興許就是破局的關鍵。
「君上。」
殿外響起鬼差通傳的聲音。
萇舟不自覺握緊了扶手。
冥王閉關的消息應當已經傳遍地府,誰會在此時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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