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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白衣少年郎,曾許人間第一流。他知古今,通人事,會策論詩賦,甚至就連武也會......他會的東西很多,他不僅會,還能做到最好。
他生得又好,瓊林玉樹,愛穿白衣,帶著白金抹額,恍若天神下凡。十五歲前,認識謝瓊嬰的人都說他是冠絕古今的無雙公子。
十五歲的那一年發生了什麼?謝瓊嬰那一年在國子監被聞昌正教導,整整一年他被聞昌正針對冷眼相待。這件事情雖並不會動搖謝瓊嬰的道心,但終歸是磋磨了他的少年心氣。
他不知道聞昌正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他哪裡做的不好嗎?終於有一天,宮中傳來了大都督府改為五軍都督府的消息,謝瓊嬰一瞬間便明白了,聞昌正他忌憚當年的功臣,忌憚國公府,也忌憚自己。
就僅僅是因為這個,整整一年聞昌正都對自己沒有什麼好臉色。
謝瓊嬰極力做到最好,去討聞昌正開心。然而一切都背道而馳,想來在聞昌正的眼中,謝瓊嬰越好,他卻越是忌憚,越是討厭。
謝瓊嬰不死心地去找聞昌正,卻見得他正在和徐彥舟說笑,這副親切的樣子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他終究是沒有問出口,幾乎落荒而逃。
謝瓊嬰一如往常上學,聞昌正私下問學子,「若是呂都督不願意分權怎麼辦?」
呂家就算不願意又能如何?還不得乖乖聽話。謝瓊嬰知道,聞昌正只不過是想要試探他的態度。
可他卻還是執拗說道:「呂家是功臣,卸磨殺驢一事終究不上道,不願也是常理。」
徐彥舟道:「莊子有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如今大勢既成,只能坦然接受。」
徐彥舟似是在說呂家,卻又像是在對謝瓊嬰說。
謝瓊嬰在國子監呆了約莫一年左右的時間,他知曉了聞昌正的心思,不願再呆下去,他去求皇祖母,皇祖母卻說不可以,她說聞昌正是個好老師。
他想起來了,聞昌正是皇祖母弄去教他的。
謝瓊嬰一時之間失了神,恰旁邊給他倒水的宮女不慎把水灑了出來,皇太后震怒,令人直接將宮女拖出去活活打死。
謝瓊嬰跪在旁邊一直哭喊求情,卻始終沒用,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宮女沒了氣息。
若是真的疼愛,怎麼會這樣?
謝瓊嬰顫聲問道:「皇祖母,她不過是不慎灑出了水罷了,何至於取了她的性命?」
「至於。」
「那往後不論我做了什麼事情,皇祖母都能容許是嗎?」
仁聖皇太后笑著看向了謝瓊嬰,那個笑卻讓謝瓊嬰渾身發寒,她說,「你是頂頂尊貴的金枝玉葉,皇祖母自然容許你做所有的事情。」
謝瓊嬰得到了皇太后這個答案之時便什麼都知道了。
什麼金枝玉葉,從來都是個彌天大謊。
他的皇祖母,也在忌憚他。她和聞昌正是一起的,一個打磨他的心氣,一個給他至多的寵愛,讓他爛掉廢掉。
謝家不能夠有太多的命世之才,謝瓊嬰這一刻終於明白,自己要是太過出色那便是給謝家帶來了麻煩。
父不以他為子,老師不將他看做學生,祖母也從來不曾將他當作外孫。謝瓊嬰的心中亦有自己的少年之氣,只是在那個時候全然坍塌。
皇太后用那個宮女的命,誅了謝瓊嬰的心。
他過早地知道了自己的人生走向,心中的苦難憂愁始終無法排解。在知道了這個可笑的謊言之後,謝瓊嬰道心破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入無間地獄。他什麼也做不了,也什麼都不能做,他只能遂了他們的心愿。
謝瓊嬰荒唐了四年,這四年早就將自己的心變得麻痹不仁,他原以為這一輩子就這樣荒唐地過去了,隨便娶個妻子亦能過日,但宋殊眠出現了。
宋殊眠關心他,愛護他,他雖然知道這是假的,可晚上的天那樣的黑,他就是想要她能夠陪在身邊。這是愛嗎?他不知道,他只是執拗地認為,宋殊眠就是屬於他的,她也只能是屬於自己的。
可他就要害死她了。
謝瓊嬰啊謝瓊嬰,你是怎麼活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啊。
不會有人記得從前的謝瓊嬰是什麼樣,就連謝瓊嬰自己都不記得了。
但他知道若是從前他真的愛護一個女子,絕對不會讓她置於如今這般境地。
第四十四章
宋殊眠被謝瓊嬰抱進了屋裡, 從前最是體熱的人如今卻凍得像是冰塊一樣。
謝瓊嬰身子硬朗,昏了一個日夜便已經比昨日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好上了許多。自謝瓊嬰醒了之後,很快就有人去請了太醫和長寧公主。
屋子裡本就燃著不少的炭,這會暖烘烘的, 謝瓊嬰慌忙脫去宋殊眠身上的髒污的外衣, 把人往被子裡頭塞去, 後他也跟著鑽了進去, 緊緊摟住了宋殊眠,想要將她身上捂熱。
謝瓊嬰不知道人竟然可以冰成這樣,她的身子就是像是石塊一樣, 僵硬得不行,恐怕身子裡頭的血都要凍住了。謝瓊嬰想要將身上的熱氣傳到她的身上, 可她卻是像冰塊一樣,怎麼都捂不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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