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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水滾了”

  媽媽急忙回神,掀開鍋蓋,把一蓋板餃子下了進去,不一會兒就熟了,濃濃的香氣飄了出來,媽媽找了兩個小盆裝滿了,放在鍋台上,招呼爸爸:

  “她爸,你把這兩盆送到她奶奶和二叔院裡去吧”

  爸爸點點頭,端了兩個盆子就走,到了門口回頭笑說:

  “佳佳,走!和爸爸一起去”

  佳佳本來不大願意去的,她記得奶奶一向不大喜歡媽媽,而且二嬸為人有些尖刻勢利,令人討厭,但是看看媽媽鼓勵的眼神,還是站起來跟著爸爸去了,奶奶的老宅和二叔的院子挨著,過了街當就是,佳佳家住的是當初爸媽結婚時,花了幾個錢吝來的舊房。

  因為二叔結婚比爸爸早,而且二嬸娘家是做醬貨生意的,因此很有些家底,嫁了二叔,沒過兩年就分家自己在老宅旁邊蓋了一個簇新的院子,種地之外,兩口子也時常醬了豬下水,去縣城的集市上賣,因此生活比較富裕。

  二嬸嘴巧也愛說,加上又生了兒子,因此奶奶十分偏向二叔一家,進了老宅,爺爺正在院子裡編筐,奶奶轟著院子裡的jī上籠,佳佳聽到外間屋風箱的聲音,估計是小姑在做飯,爺爺不善言辭,但是xing格很好,至少佳佳記憶中,爺爺是個很平和的老農民,對兒女孫輩都一視同仁,見到佳佳笑著招招手:

  “小佳佳來了,過來爺爺這裡”

  小叔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從屋裡一步竄了出來,看見爸爸手裡的餃子,用手夾了一個扔到嘴裡,奶奶瞪了他一眼,佳佳喊了奶奶一聲,就走到了爺爺身邊,爺爺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塊水果糖,包開糖紙塞到她嘴裡,入口是甜甜的桔子味,爺爺笑著摸摸她的頭,小聲說:

  “甜不甜”

  臉上的皺紋顯得那麼慈祥,佳佳點點頭:

  “甜”

  奶奶說:

  “這一盆,快給他二叔院裡端過去吧,聽說小霞今兒在學校里又得了第一,真給咱王家爭氣,我瞧著,將來說不得,就是個有大出息的”

  爸爸點點頭,牽著佳佳送了過去,兩個院子相連,很是方便,佳佳瞧了一眼奶奶家和二叔家的院子,都是簇新的磚瓦院牆,可見日子比自家qiáng不少,進了那院,二嬸就迎了出來,接過餃子笑說:

  “哎呦!大哥,好不容易包頓ròu餃子,還送過來,這可真是要謝謝嫂子惦記了”

  佳佳不禁微微皺皺眉,爸爸只是呵呵笑了,二叔迎著爸爸出來:

  “正好,大哥我找你商量商量,咱家東窪里那塊地的事”

  哥兩直接進了西屋去說話,佳佳走進了東屋裡,一進屋,就看到炕上坐著一個歲的小女孩,正在認真的寫作業,簇新的的確良的白襯衣,藏藍褲子,頭上梳了兩條長辮子,扎著兩根紅綢子,很漂亮。

  佳佳當然知道,是二叔的閨女,她的堂姐王霞,要說這個王霞,還真是很優秀的女孩,佳佳的記憶里,小學的時候,這個堂姐一直是門門第一的優等生,考上了縣裡的重點中學,初中過後,好像上了縣城裡的衛校,最後分配到縣醫院做了一名護士,雖然也不算什麼,可是要知道,這個時代憑藉自己的本事走出村子裡的孩子,真的算鳳毛麟角。

  因為優秀,以她也很驕傲,有些目下無塵,即使自己是她的堂妹,大多數也是代答不理的,不過後來佳佳清晰的記得,自己返城上學的那一刻,看到了她眼中的嫉妒和不甘,現在想起來真是有些可笑,當時自己也是對大城市的生活充滿了希望和嚮往的,但是現在重新來一回,佳佳竟然覺得很好笑。

  佳佳低聲喊了一句:

  “霞姐”

  王霞抬起頭掃了她一眼,嗯了一聲,旁邊才兩歲的堂弟,伸手去拿她桌上的鉛筆,被她一把搶過去大喊:

  “媽,弟弟給我搗亂呢”

  二嬸急忙進來,抱起兒子瞧了佳佳一眼:

  “佳佳,走吧!咱們去外面呆著,你霞姐的學習可是耽誤不得,將來可是要上大學的”

  佳佳瞥了王霞一眼,走到了外間屋,直接掀開西屋的門帘說:

  “爸爸,咱們回去吧,媽媽還等著吃飯呢”

  爸爸笑了,捻熄了手裡的菸捲下了炕,二叔急忙攔:

  “大哥,不如就在這院裡吃算了,我這裡還有些賣剩下的豬頭ròu,咱哥兩個也喝兩口”

  爸爸笑著推辭:

  “不了,你嫂子自己在家呢,我回去了”

  說著牽起佳佳的小手,佳佳禮貌的揮揮手:

  “二叔二嬸再見”

  父女兩個的影子出了院子,二嬸才叱一聲:

  “就這麼一頓ròu餃子,還送來送去的,還是個城裡人呢,小家子氣,”

  二叔看了她一眼:

  “你這可不知好歹了,嫂子也是好意”

  二嬸哼了一聲不說話,竟自做飯去了。父女兩個回來,一家三口吃了頓熱騰騰的餃子,說會子閒話就睡了,雖然白天睡了一大覺,但是佳佳晚上依舊睡的很好,也許是輕鬆自在了,也許是終於回家了,這一夜佳佳睡的很踏實。

  嘰嘰喳喳的鳥鳴吵醒了佳佳的美夢,睜開眼發現炕上已經收拾整齊了,除了自己的小被褥,做起來聽了聽,屋子裡靜悄悄的好像沒人,看了看桌子上的表七點,昨天睡的太多,佳佳一點也不困了,起來看見旁邊整齊的疊著自己的衣服,不禁淺淺笑了。

  穿好了衣服,把被子折起來放好,就出了院子,迎面而來的清新空氣,不禁令佳佳貪婪的呼吸了幾口,歪頭想了想,記得這時,媽媽早晨要去菜園子裡去收拾的,想到此,推開了籬笆門,順著記憶中的小路,向村頭走去。

  村頭隔了一條huáng土路,就是村子裡的菜園子,離著村子近,因此很便利,佳佳順著田間地壟上的小道走了進去,地里有三三兩兩的街坊,看見佳佳都笑著給她指路,佳佳很多都不記得怎麼稱呼,只能都叫嬸子叔叔,反正差不多。

  早晨的小道有些泥濘cháo濕,夜間的露水還沒有完全蒸發,路邊軟軟的青糙,兩側綠油油的蔬菜,有藤蘿架上的嫩苗,也有低矮的灌木,還都沒有長出果子,因此佳佳好多都不認識,走了一會兒,就看見媽媽的身影,手裡拿著鋤頭在鋤糙,穿著白碎花的襯衣,藍布褲子的媽媽,異常認真,清晨的陽光,柔和的照在她身上,可以看見她頭髮上閃閃發亮的汗珠。

  媽媽直了直腰,抬頭就看見望著自己的佳佳,不禁一怔:

  “佳佳怎麼起的這麼早,餓了吧,站在這裡等會,媽媽把這些弄好,咱們就回家”

  佳佳點點頭,摸摸口袋,出一塊gān淨的小手帕遞了過去:

  “媽媽,擦汗”

  任秀芬頓時感動了,蹲下身子緊緊抱住小丫頭:

  “媽媽的小佳佳長大了,都知道給媽媽擦汗了,一會兒,媽媽給你編一個蜻蜓玩”

  媽媽很快弄完了,抽出地壟上的青糙,幾下就編了一個蜻蜓遞給佳佳,佳佳如獲至寶,這些童年裡平常的玩具,後來在那個大都市裡也能偶爾看見,五塊錢一支,很貴,但是佳佳每次看見都要買一支,回去掛在窗邊,直到它變huáng,變枯萎,都不捨得扔掉,想來當時大概是對童年的珍惜和對媽媽的思念吧。

  母女兩個一前一後前行,媽媽背著的框裡,還打了一筐綠綠的嫩糙,佳佳知道,是給奶奶院子裡的牛吃的,現在還沒有普及農業現代化,所以牛依舊是種田的主力,不過也快了,媽媽先把糙背到奶奶的院子裡,一進奶奶院子,就看見小叔和小姑,大概是剛從地里回來。

  小姑已經訂了親,記得好像是明年就要過門,這時候登記不登記在農村不重要,一般女孩十七八就會訂婚,不到二十就結婚,到了法定的年齡,再帶著孩子去登記,這個在農村屬於常態,小姑,佳佳的印象不深,就是個很踏實的農村女孩。

  小叔,佳佳卻是印象深刻,小學畢業就輟學在家,是個滑溜的xing子,不喜歡種地,每天變著法子的往縣城跑,也不知道他gān什麼營生,因為老小,奶奶很嬌慣,因此佳佳記得很多年後,這個小叔也是個遊手好閒的傢伙,啥都沒gān成。

  其實佳佳覺得小叔的腦子還是很靈活的,就是眼光和運氣都有些差,總抓不對機會,佳佳想著,自己是不是有機會,稍稍提點他一下,他若成了,也許出於感激帶著自己爸爸,自家的生活也就有了轉機。想到此,佳佳不禁對這個小叔多多留意了起來。

  正文計劃忽悠小叔

  小叔王金qiáng接過筐,摸摸佳佳的頭:

  “今天我們佳佳怎麼起的這麼早,太陽沒從西邊升起來啊”

  任秀芬撲哧一聲笑了,佳佳仔細端詳小叔,發現他長的不賴,至少比爸爸和二叔都qiáng,而且看著就有股不一般的機靈勁,任秀芬看了閨女一眼:

  “她啊!大概昨天睡的多了,今兒才起的早,明兒我瞧著就起不來了”

  小叔蹲下拉著佳佳的手:

  “咱們小佳佳快上學了吧,要和你霞姐學習啊!不要學小叔小姑,竟考鴨蛋”

  佳佳不禁抿嘴偷笑,說了會兒子話,佳佳就和媽媽回家了,吃了早飯大丫他們就急匆匆的來了,媽媽只得仔細叮囑了幾句,就放她們自己去玩了,看著遠去的小影子,任秀芬不禁輕輕搖搖頭,心道這孩子真是跑野了,等閒下來,也該收收心了,教她認識些字,不然上學跟不上可要哭鼻子了。

  掩上門向麥場旁邊的大隊走去。大丫大名叫王寶慧,但是幾乎被所有人忽視了,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都叫她大丫,長的濃眉大眼,很是可愛,就是皮膚有些黑,這也沒法子,天天滿山遍野的瘋跑,不黑才奇怪。

  佳佳早晨對著鏡子照了半天了,她幾乎快忘記了自己小時候的樣子,現在看起來有些陌生的熟悉,佳佳很像媽媽,底子不錯,皮膚應該說算白皙的,但是那是脖子以下,脖子以上依然有些麥色,想來是曬的。

  五官很秀氣,骨架不大,顯得jīng致小巧,保養得宜的話,佳佳覺的應該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是現在還小,她也不想làng費時間做這些,現在的任務就是享受這難得輕鬆的童年。其實村子旁邊的小山就是一座石頭山,附近這種山很多,植被並不茂盛,但是佳佳記得後來這座山是有名的金礦山,被村長家的親戚包了,聽說後來發了大財,不過那也是耳聞,畢竟那時候她已經返城了,家鄉的事qíng也不太清楚。

  雖是石頭山,但也有稀稀拉拉的松樹山林和野蘑菇,佳佳有些新奇的看著這一切,所謂的沙棘子,是本地特有的一種野果子,和後來人們所知道的沙棘,不是一種東西,低矮的灌木,枝椏間鑲嵌著一堆小顆的果子,還沒成熟吧!青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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