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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易容術越來越精湛了,不這樣看你,我都要認不出你。」
紀攸卻道:「教主的易容術破綻百出。」
他聽了不生氣,反笑道:「那你給我改改吧。」
那雜役端坐在鏡前,有些期待著紀攸的服務,只見他幽幽打開工具箱。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他看著鏡中紀攸的動作,一邊問道。
紀攸答:「每個人的聲音不一樣。」
他好奇地抬起頭:「那為什麼你的聲音就讓人辨別不出?」
紀攸的手十分清涼,碰到他的臉上時,直讓人一驚,他閉上了眼,再睜開時,銅鏡中已是他本來面貌,英朗俊逸又豪邁不羈,正是傅星齊。
「教主不是也認出我了麼?」紀攸沒有停手,隨意說道。
傅星齊配合地昂了昂頭,沉默地任由紀攸將特製的黏土糊在自己的臉上,沒有應聲。
前一世,他便沒有認出紀攸來。
那時他帶著六七名天星教中弟子一同下山,一行人風風火火,大張旗鼓的,作勢要在武林大會闖出一番名聲來。
剛到西柳鎮,便碰上魏朝這黃毛小子,發生了口角,陸溪山與陸懷信前來解圍。
那時的陸懷信,已是紀攸假扮,但他卻絲毫沒有察覺,直至上了淵飛門,紀攸自亮身份,才得以相認。
傅星齊此前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只道是紀攸的喬裝術精妙絕倫,可將心比心,紀攸卻總能第一時間發現他。
如今,他也不過是借著重生,才敢在他面前班門弄斧。
「教主,抬頭。」
傅星齊回神,配合地昂了昂脖子。
「好了。」紀攸的話音剛落,傅星齊便扭頭照鏡子,鏡子裡的雜役比先前更加精緻,連他自己也幾乎分辨不出。
「阿攸真是厲害。」傅星齊不禁嘆道。
紀攸手上的動作一滯,傅星齊則問:「怎麼了?」
紀攸搖了搖頭,將工具箱收拾完畢。
雜役的臉模並不複雜,他只需一眼就能輕易復刻。
傅星齊從不吝嗇他對紀攸的認可與讚許,可今日卻讓人覺得有些不同。
自傅星齊統領天星教以來,都以高高在上的身份自居,或許是怕自己資歷尚淺,不能服眾,於是在自己與眾兄弟之間豎起高牆,無論幼時如何親如手足,如今都必須牢牢記著,他已是教主,是他可望而不可及。
紀攸無疑是最深有體會之人。
紀攸正色道:「武林大會的擂台設在懸飛崖,高台之上稍有不慎,便有墜崖風險,這對於常年在懸飛崖苦修的陸劍寒父子十分有利。」
傅星齊想起當年確有幾人意外墜崖,場面十分驚險,喃喃道:「確實很危險……」
「明日山門名冊開啟,迎客三日,第四日武林大會始。」紀攸望向傅星齊,問道:「教主以為,是否要在山上再觀察幾日,再攜天星教眾上山?」
傅星齊此時的注意力都在桌子上:「都行。」
紀攸皺了皺眉,傅星齊看起來對武林大會興致缺缺,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見傅星齊將陽春麵往前推了推,笑道:「面都要冷了,你怎麼不吃呢?」
紀攸看了一眼眼前的麵條,復又望向傅星齊,不知道他的葫蘆里究竟是什麼藥。
他若是沒記錯,正是傅星齊派自己下山打探武林大會的情況,這會兒卻在關心自己吃不吃麵?
但紀攸不懂得拒絕傅星齊,下意識地拿起筷子,將麵條搗了兩下。這面表面看著還成,看不見的地方卻已是一坨一坨的了。
傅星齊見狀,皺著眉頭將面碗抽到一旁:「別吃了。」
紀攸再次驚訝於傅星齊的反覆無常,所幸他原本也沒什麼胃口,因而又放下筷子,只冷冷問道:「教主究竟是什麼計劃?」
傅星齊微微抬頭,看著紀攸無比認真的樣子,淡然笑道:「沒有什麼計劃,你我見機行事即可。」
紀攸聽聞,面上波瀾不驚,傅星齊卻瞧著他已有了情緒,怕他疑心,又安撫道:「是真的,過幾日,你找個機會,把身份換回來。」
「我以陸懷信的身份,不是更好行事?」
傅星齊沉思,紀攸說的不錯,他們原本也是做的這樣裡應外合的打算。但如今,他不需要再爭這個武林盟主,也不需要天星教立足中原武林,因此,也不再需要紀攸以身犯險。
如果紀攸繼續占著這個身份,沒多久就要惹來殺身之禍了。
可轉念又想,眼前的紀攸如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於是隨口說了一個更荒唐的理由:「這次下山,我沒帶其他人,飲食起居都需要人照應……你,明白吧?」
紀攸先前還納悶,怎麼教主會親自來,原是沒帶其他人。他盯著傅星齊直看了幾秒,便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傅星齊不禁失語,難不成在他心裡,自己就是這麼一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教主!
「不過,最起碼也要等名冊錄完,否則怕會引起騷亂,影響武林大會。」紀攸考慮道。
說到騷亂,傅星齊笑著露出危險的眼神:「那就更好了,我最好這武林大會,永遠也辦不成。」
紀攸默然注視傅星齊,直覺在自己下山的一月中,傅星齊似乎經歷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種種茫然的猜測,讓紀攸並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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