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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烈日不似京城那般晃眼。午思半眯著眼便能看清不遠處的情形。
亭子頗為破敗, 共有六角。上面的紅漆已經掉了大半,被陽光一照, 明晃晃的慘不忍睹,現出那久經風雨而又無人照料的斑駁。此處應當是供人臨時歇腳所用,沒有桌椅,只有四邊設了坐板可以暫供休息。好在涼亭頗為寬敞,裡頭足以放置得下幾個長凳。長凳上躺著人,湊過去細瞧才能發現是屍體。
雖然這邊天氣較為寒涼,到底是暑日了,隔了那麼久後屍身已經發臭,有蠅蟲圍繞四周,嗡嗡聲不絕於耳,擾得人心煩意亂。
周圍有七個人守著。六人分屬那三方,穿著各自的衣裳。剩下那名老者姓丁,鬢髮花白身形略顯佝僂,是從良槐縣城趕過來的仵作。
丁仵作見有三個年輕人過來驗屍,好心叮囑著:「這個時候的屍體已經有了屍毒,你們小心一點,別用手去摸。我年輕的時候親眼見人染了屍毒而亡的,你們切不可大意。」
方巒進不耐煩聽他絮絮叨叨的言說,又礙著他年紀大不好催促打斷。
午思見狀,謝過丁仵作後,指了方巒進道:「這位是京城過來的專司刑案的大人,擅長於此。多謝老人家提點。」
丁仵作沒料到這些年輕人竟是比他還要更懂行的,忙跪下磕頭:「草民不知是大人前來,還望大人恕罪。」
方巒進瞥一眼被這小老頭忽略了的於晟霞,不由汗顏。
論品階,其實將軍夫人是一品誥命可比他強多了。論家世,將軍夫人出身於家嫁到傅家,更是比他不知厲害多少。
偏將軍夫人不吭聲地站在後面,又有小午子把他推到了前頭……他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強行出了這個頭。
「老人家請起。」方巒進扶起丁仵作:「我們初來乍到,不知此處的習慣,還得老人家多多提點才行。」
兩人你來我往地略作寒暄。
丁仵作知道大人們來這兒是要幹大事的,忙恭敬退到一旁不再打擾。
方巒進生怕於晟霞不知屍毒危害,千叮嚀萬囑咐她不要靠近涼亭,和午思戴上了手衣鼻塞又咬好香木,這才一同進入涼亭。
於晟霞在後面老大不樂意地高聲說:「我也見慣了屍身的,怎的不能靠近。」
若說屍身,一個戰場上的數量就比大理寺牢獄裡所有的加起來都多。這方家小子,著實看輕了她。
方巒進不會說漂亮話,不知道該怎麼哄得這位將軍夫人才能高興,甩頭去看小午子。
午思回頭笑道:「這不是想著您要避嫌麼。不然傅將軍那邊我們不好交代。」
於晟霞這便想了起來,剛才臨行前夫君小小聲地囑咐,讓她千萬記得避嫌,免得太子殿下想幫忙的時候他們自己理虧,反而誤了太子殿下的籌謀。
剛才路上的時候她還和小公公說起過這個,轉頭自己倒是忘了。
於晟霞釋然笑笑,朝著小公公頷首示意自己知曉。而後抱臂守在原地,目光如炬地緊盯四周,不許旁人過去打擾。
那六人都是知道這位身份的。
他們不似那絡腮鬍般敢於冒犯提督府,之前還吵吵嚷嚷誰也不服誰,被她盯著後無人輕舉妄動,一個個都老實得眼觀鼻鼻觀心安靜下來。
亭中三個死者,都是那晚守在破廟門口的鏢師。因為死者全是鏢局的人,便也成為了龔相派系參傅提督的藉口之一。說什麼傅提督一定是打算了晚上運送走銀子,特意讓鏢師守在門口,到時殺人滅口除掉的也不是自己人,不心疼。
實際上,剛才方巒進盤問的時候,那些鏢師都說讓他們鏢局的人守在門口,是鏢頭的意思。
鏢頭說傅家軍一路過去已經十分辛苦了,晚上多休息會兒。他們鏢局的人都在本地,前一晚都還休息充足,並不勞累。
傅提督覺得言之有理,答應下來。
誰知到了龔相那邊的嘴裡就成了那般不堪的模樣。
方巒進搖頭嘆氣,開始凝神細看。
有兩人的傷口很像,都在頸部一刀斃命。臉側口鼻有按壓的痕跡,應當是被人從後捂著嘴,橫刀割喉。
「這人身手很利落啊。」他仔細查看著傷口:「好像是短刀?那這人力氣可真不小。」喉部的骨頭都割斷了。
第三人的傷口較為複雜,右臉斜斜被砍了半邊,頸部又是斜斜一刀。
方巒進盯著他看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兇手顯然喜歡一刀斃命,為何還大費周章地給了他兩刀?明明只頸部那一刀足以讓他死透了。
午思習武,略看了看就瞧出了端倪。她扭頭往左,指著自己右臉和頸部,示意方巒進:「應該是死者往左回頭的時候,兇手一刀下去。」而後死者倒地後,頭的方向回正,這樣連貫一刀的痕跡就一分為二了。
方巒進恍然大悟,又開始疑惑:「那麼他為什麼會回頭?」不等小午子接話已然思量著道:「有可能他聽見了身後有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看過去。那樣的話,他起碼是認識對方的。難道兇手是鏢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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