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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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孚無奈之下,只能做個閉門聽參的姿態。

  看著劉孚蕭瑟的背影,吳善中心中也感到了強烈的不安。自己連續兩個學生都出了事情,恐怕不會善了。

  但他也不敢再往下查了,誰知道還能有什麼「驚喜」等著自己呢?

  只是群情洶洶,不給一個交代是肯定不行的;劉孚縱然去職,這個事情也要查一個水落石出。

  現在只是很多人沒反應過來李簡也是自己的學生,但他覺得,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的。

  殿試如期而至,三百餘名中試舉子進入皇城。

  雖然這一科有了舞弊大案,但也不影響他們的好心情。

  他們的座師劉孚沒有出現在金殿上,咸靖皇帝親自出了題目:開埠。

  殿試的題目傳到翰林院,賈環都覺得皇帝可能忍不住要對台灣用兵了。

  不單單是他,其他人也都有這種想法,只是西北還沒打完,若真的要兩線作戰,怕是不好打。

  賈環一邊修史一邊神遊天外,想著長江以北供給西北戰場,長江以南供給東南戰場,湖廣四川產糧,完美。

  但事情他說了不算,而且這種想法只能憋在心裡,說出來怕是要貽笑大方。畢竟這不是玩遊戲,而是現實社會。

  待到晚上,中試舉子們都紛紛從皇城出來。現在他們的科舉之路已經走完,只需要靜待放榜。

  賈環還沒回家,就見到顧青鋒和魏大凡聯袂到了翰林院,神情嚴肅。

  見到二人過來,賈環很是奇怪。

  「道方莫要說話,先進屋。」

  「可是有事?」

  顧青鋒看了看魏大凡,先開口說道:「都查院有人要彈劾老師。」

  賈環眉頭一皺,顧青鋒嘴裡的這個老師,一定是吳善中。

  「為了何事?」

  顧青鋒嘴巴抿了抿,下巴都皺成了細微的褶子,方才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朋黨。」

  賈環很是詫異:「這從何說起啊?」

  外面溫明遠馮邵澤和徐孝豐等人也過來了,他們一見到顧青鋒和魏大凡,就本能覺得事情不對勁。

  果然,聽到吳善中要被御史彈劾的時候,幾個人都傻了眼。

  魏大凡一字一頓地說道:「湖廣的提學副使李簡,還有這一科的同考官楚湘,都是老師的學生……」

  幾個人都嚇壞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相互看了看,賈環開口了:「我是不信的。」

  沒有人信,但不知道吳善中會如何應對。

  現在沒人敢去他的府上,縱然是學生也只能像這幾個人這樣私底下聚一聚。

  但幾個進官場才幾年的菜鳥,根本就沒有什麼辦法。

  賈環也是一樣,可能對於大方向還好把控,但涉及到這種具體事情的時候,他也是一籌莫展,後世的種種經驗都用不上。

  幾個人默默坐了片刻,也只能各自散開了,這個時候他們完全幫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添亂。

  吳善中也得到了消息,只是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好像也無法自證清白。

  御史的摺子已經開始上了,彈劾他「結黨」,「任用私人」,「舞弊」。

  但還是有人為吳善中發聲的:「只一個李簡,便彈劾閣臣結黨,未免太過!」

  沒錯,楚湘雖然有嫌疑,但畢竟已經把自己摘出來了。沒有確鑿的證據,無法再次攻擊。

  只是大家都知道,楚湘一定不乾淨。

  這個理由讓吳善中得以喘息,但御史們很快就換了個角度,「昏聵」、「識人不明」又被提起。

  現在吳善中可以十分肯定,這就是張庭瞻出手了。

  不需要任何證據,多年的了解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貢院被燒一案,盧順之也在加緊。

  所有人都在關注著舞弊之事,他也不敢怠慢。

  貢院所有的僕役,還有提調官,簾官,封彌官都被過了一遍,毫無收穫。

  若說真的是巧合,他是不信的。

  思索許久,他終於想到了江寧縣。

  多日裡進進出出,全靠江寧縣支應。

  作為特務頭子,他自然知道江寧知縣崔連舉是吳善中的會試學生了。可他覺得,吳善中費了這麼大的勁,只為保兩個下等貨色,也太不值了!

  或者,還有其他人?

  想道這裡,盧順之的後背也開始冒汗了。

  是了,首輔張庭瞻近些日子並不好過,吳善中和陳敬軒聯手,再加上劉孚的傾向性,他已經有種要被架空的意思了。

  難保吳善中沒在打那個位子的主意。

  「來人!」

  外面進來了幾個檔頭,盧順之吩咐道:「去查查最近半個月,江寧縣衙有哪些人進出了貢院!」

  「是!」

  賈環坐在家裡正在吃晚飯,只是這頓飯有些沒滋沒味的。

  如果老師無法自證清白,那就要致仕了。

  可現在看來,自證清白的難度極大。

  第二天一早,摺子就更多了,俱是彈劾吳善中,但劉孚也沒清白,雖然有聲音說他是被迫害的,但御史也不肯放過他,「昏聵」,「識人不明」也被安在了他的頭上。

  御書房裡,盧順之正給咸靖皇帝稟報:「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之處。」

  咸靖皇帝很是不滿:「沒有異常?這種鬼話你自己信麼?」

  盧順之不敢說其他,只是躬身回道:「臣的屬下這幾日把貢院和江寧縣的人都過了好幾遍,的確沒有異常。」

  「接著查!總會有查出來的。」

  賈芸這個時候閒來無事,便又去監里瞧了倪二。

  反正好吃好喝,倪二倒也習慣。

  見著賈芸來瞧自己,倪二很是高興:「二爺今兒帶了什麼過來?」

  「豬頭肉!拱嘴搭著天花板,熏得太好了!」

  「快讓我嘗嘗。」

  賈芸把油紙包遞了進去,倪二打開便伸手抓了起來,幾塊肉下去,滿意地點頭道:「別說,還真是!嘖嘖!」

  賈芸看著他吃豬頭肉,卻很好奇地問道:「可說了為什麼抓你?」

  倪二說道:「我也是不知道!只是說我有人把我告下了,讓我嘗嘗苦頭!」

  賈芸勸道:「以後也當心著點。」

  倪二滿不在乎地說道:「當心?老是當心我活不到今天!有一天算一天吧!」然後又吃了一塊肉,美滋滋。

  賈芸卻琢磨著,是不是那十兩銀子的事情?

  這可不是小數目,被敲了十兩銀子,當時能忍氣吞聲,那後面肯定要找回場子。

  只是倪二是個潑皮,手底下不乾淨的時候太多,他也吃不准到底是哪一遭。

  「行了,你就安穩在裡面待著吧。縣尊說了,再關你幾天就放了。」

  倪二感激道:「多虧了二爺了!」

  賈芸揮手道:「你我兄弟,不說這些。」

  出來之後,太陽白白的,耀眼。

  待到晚上,賈芸和潘又安趙小有一同吃酒的時候,聊起了這個事情。

  「我就奇了怪了,這人抓了,也不打,也不罰,這圖的什麼?」

  趙小有心思簡單,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裡,說道:「不是你使了銀子了麼?再說了,還有三爺的面子在!」

  賈芸想了一下,說道:「也對。」

  潘又安也沒多想:「只要沒受罪,那就是好事!來,咱再喝一盅!」

  一個小院子裡,住著江寧縣的胥吏宋闊,主管著禮房,底下人都要尊稱一聲「禮書」。他幫著縣尊辦了一件大事,縣尊已經許諾,給自己謀一個不入流的從九品「典史」,還給了自己一大筆銀子。

  只是銀子頗為燙手,他不敢藏在家中,只能放在老宅。

  老宅年久失修,已經破敗不堪,除了野貓野狗,再無其他。

  但好死不死,竟然被一潑皮撞見,還敲了自己十兩!

  這還得了!幸好縣尊為自己做了主,當即給拿進了大牢。

  本來想借著幾位衙役兄弟的手好好收拾他一番,卻沒想到,自己這邊剛請了酒,那邊就有人來說情了,竟是大老爺的同年的侄子!

  不過還好大老爺沉得住氣,還是要關那小子一段日子,雖然不能打,但也讓牢頭他們敲了不少茶錢——那群傢伙也說要請酒了。

  能做到他這個位置,自然就沒有傻的。

  銀錢雖好,但也要慢慢顯露才行,一下子暴發,他自己都無法饒了自己。

  雖然這錢來得虧心,但他甘之如飴。真當無罪也該殺的「車船店腳衙」名號是白來的?待自己做了典史,嘿嘿嘿!

  桌子邊上的渾家看著他傻笑,便使勁推了他一把。

  「他爹!石頭的束宥得備了!你雖然在衙門裡,但也不能不交這個銀錢!」

  宋闊說道:「知道了!」然後在懷裡摸了摸,掏了七分銀子,說道:「明兒讓石頭去交於先生。」

  等到自己做了典史,安穩過個幾年,再把石頭給弄進公門,那小日子,一定紅紅火火。

  隔壁的張孔目也回來了,聽著院子裡的動靜,宋闊有些不屑。

  那姓張的平日裡瞧見自己,鼻孔都要朝天了。宋闊知道,人家看不上自己。可日子不還是人過的?他姓張的假清高罷了,還不是在翰林院做了個孔目,比自己還不如,只是沾了文人的臭毛病。

  渾家在邊上說道:「聽石頭說,先生最近可又夸隔壁的小智了。」

  宋闊不屑地說道:「還真能考中生員?」他心裡泛酸,對於功名一事,他最有體會,考了許久,才得了一個童生。

  借著童生的資格,他才進了縣衙做事,但從此也就與功名無緣了——連帶著兒子也考不了了。

  渾家倒沒挑他這個,在婦人眼中,日子過得好了,才是正經。

  自打做了胥吏,自己家的肉都吃得比隔壁多了。

  又過了幾日,盧順之終於查到了貢院被燒就在江寧縣的雜役進入之後,離開之前。

  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不敢下結論了。

  現在處處透著詭異,保不齊就是有人讓他往江寧縣去聯想,故意把水攪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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