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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年後,江寒終於得以昭雪,並被追認為烈士。

  沒有人知道林暮山到底跟林岳說了些什麼。

  省里為江寒舉行了一場隆重的追授儀式。但是當天林暮山由於還躺在醫院裡尚未恢復,所以未能參加。

  直到三天前,他終於痊癒出院。今天剛一辦完復職手續,便立刻趕來了這裡。

  「我有點好奇。」鍾潭沉吟片刻,轉頭看向林暮山,「那天……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讓他最終願意說了?那可是省里金牌預審專家幾輪攻堅都沒做到的事,你兩個小時就搞定?」

  其實那天之後,鍾潭有幾次都想問他,但看他身體還沒恢復,也不想過多提及沉重的話題,於是幾次都按捺了下去。

  林暮山輕輕笑了一聲,「沒那麼複雜。那只是我和他之間,一場遲到的坦白罷了。」

  「我只是如實告訴他,當年被他拋棄在精神病院,那段黑暗的日子有多麼難熬,我每天做夢都等他接我出去,卻遲遲沒有等到。我告訴他,最終把我從地獄裡拯救出來的,是江寒警官。」

  「我沒有指望他能對此悔恨,我只是告訴他,沒有江寒,我根本活不到走出來的那天。當年他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不會再計較,也不想再把它們留存在記憶里。如果他不想我帶著對他的恨過完這一生,唯一的機會,就是說出實情。」

  「……」

  鍾潭久久沒有說話。

  林暮山看著墓碑上那個身穿警察制服神采飛揚的少年,眼神里恢復了溫柔。

  「還有,當年和你說的,我想成為和你一樣優秀的警察——謝謝你,是你一直指引著我,讓我走到今天。」

  「你做到了。」鍾潭說,「他能看到。」

  林暮山笑了笑,「這條路沒有盡頭,但我會一直走下去。」

  說完,又轉過頭看著他:「你有什麼話要和你哥說嗎?」

  鍾潭搖搖頭,「我經常和他聊天。」

  「那……就沒什麼特別的,想要當面說嗎?」

  鍾潭沉默片刻。

  「哥。」

  他緩緩開口,臉上表情看起來很認真,「上次跟你說的,給你找了個弟媳,我今天帶他一起來了。怎麼樣,很滿意吧?」

  「……」

  林暮山無語地看著他。

  「現在好了,有他替你看著我,你可以放心了。」

  鍾潭頓了頓,繼續道:「我也會代你,照顧好他。」

  西郊烈士陵園依山而建,山腳下是一道蜿蜒的古城牆。沉默地鎮守著嘉雲城的西側。

  兩人從陵園出來,看午後陽光正好,鍾潭便提議去古城牆上走一走。

  秋日的城牆上天高地遠,視野遼闊。

  靜謐的陽光溫柔地鋪滿斑駁的牆磚,微風吹過,輕拂著牆磚上每一條溝壑和印記。這些磚石就好像是一塊塊時間的印章,見證著嘉雲城千年的滄桑和風雲變換。

  城牆下是一排金色的銀杏,沿著牆根的輪廓伸展出去,勾勒出一條長長的金黃的色帶。

  這片銀杏盤根錯節,枝繁葉茂,從高處遠遠看去,大片大片溫柔又燦爛的金色,和同樣色調的陽光糅合在一起,好像打翻了調色盤,濃郁的金黃色顏料不加節制地傾瀉而出。

  林暮山在一處城垛前停下,憑欄遠眺遠處的嘉雲城。

  鍾潭也在他旁邊站住,背靠著城牆,轉過頭看他。

  遠處是青黛的山,雲霧繚繞的古城。

  近處是千年的城牆,和城牆邊滿目金燦燦的銀杏。

  眼前是觸手可及的心上人。

  好像一幅畫。

  看著眼前人俊朗又柔和的側臉,鍾潭心裡動了又動。

  「在想什麼?」他問。

  「這些年,從燕平出發,走走停停,經過很多地方。雖然過程難免坎坷,但我覺得我還是挺幸運的,一直在做著小時候夢想的事。」

  「是啊,從這個角度來說,我也很羨慕你。」

  鍾潭倚靠著城牆,仰望著頭頂遼闊的天空,「我就不一樣了,我跟你說過,在十八歲以前,我從來沒想過將來會做警察。」

  「如果不做警察,你會做什麼?」

  「不知道,可能……雲遊世界?哈哈,小時候想做的事情很多,想去的地方也很多。現在嘛,就算有想法,也沒時間了。」

  「現在想想,當初我是因為你哥,才想要當警察。你也是因為他才走上這條路。你說……如果沒有他,我們還會相遇嗎?」

  「沒有如果。命運是沒辦法假設的。而且,就算不是因為他,你也一定會遇到我。」

  鍾潭的聲音低緩,卻很篤定。

  林暮山挑眉看著他:「這麼肯定?」

  「命中注定的,你逃不掉。」鍾潭轉了個身,伸出胳膊從身後環抱住那人,下巴輕輕放在他肩上,柔聲道,「而且,我一直都覺得,我找到你……太晚了。」

  「不晚。現在,和所有的以後,都是你的。」

  胸口被一陣溫暖又撩人的電流划過,鍾潭無聲地笑了笑。

  寂寥無人的城牆上,時間仿佛靜止了。

  一排大雁結隊飛過,清亮的鳴叫在半空中迴蕩。

  一陣風吹過,鍾潭緊了緊懷抱,「要回家嗎?這裡風大,你身體剛好……咱先去趟超市,晚上在家吃火鍋。」

  「我早好了,哪有你想得那麼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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