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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沈孟枝輕聲道,“我們先想辦法從這裡出去。”

  那明顯微弱下來的火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他們必須儘快找到出口,否則沒有食物,根本無法堅持下去。

  楚晉道:“我背你。”

  沈孟枝搖搖頭,拒絕了他,摸向對方的手,道:“一起走。”

  他臉上的血色還未恢復,語氣卻很堅定,楚晉說也說不得,拗也拗不過,只得低聲囑咐:“如果不舒服,就告訴我。”

  兩人回到臨時起的篝火邊,簡單收拾了一番,便繼續沿著洞口延伸的方向往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留下的縫隙越小,到最後幾乎只容一人通過。此外,陰寒之氣愈盛,絲絲縷縷,無孔不入,片刻時間沈孟枝就幾乎察覺不到半邊身體的存在了。

  他腳步慢了下來,撐著壓迫頭頂的石壁,抑制不住地低喘起來。僵冷的四肢仿佛不聽使喚了一樣,定在了原地,肺腑里如同結了一層寒冰,連心跳都逐漸滯緩。

  下一秒他被人擁進懷裡,掌心相貼,溫暖的內力如一道暖流淌入體內,短暫地驅散了寒冷。

  楚晉探過他每一寸脈絡,卻沒有找到任何異常,頭一次體會到無從下手的感覺:“怎麼了?哪裡難受?”

  沈孟枝死死拽著他的衣袖,冷得渾身都在發抖:“……好冷。”

  明明他口中說著冷,額頭卻沁出汗來,渾身都變得滾燙起來。

  發熱?

  若是尋常的發熱,應該不至於如此怕冷。可對方重傷未愈,若不儘早退燒,只會誘得傷勢更加嚴重。

  “你覺得冷嗎?”楚晉飛快思考著對策,同時輕聲問他,“哪裡冷?”

  他並沒有覺得冷,而對方的反應卻像是如墜冰窖,他找不出導致這種差異的原因,只能愈發心焦。

  沈孟枝張了張口,蒼白的唇動了動,想說自己更像是中了毒。

  但一陣尖銳的耳鳴卻讓他失了開口的力氣,他眼前黑了下去,意識重新恢復過來後,他看見楚晉的衣襟已經被大片的鮮血染紅,濃稠的紅色第一次讓他有了頭暈目眩的感覺。

  溫熱的血順著領口,淌進身體,楚晉神色一片空白,低著頭,怔怔地、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色,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

  這一幕與從前那個噩夢般的場景緩緩重疊。

  楚晉的呼吸遽然急促起來。

  磅礴的內力傾巢湧出,不遺餘力、永無止境地湧入沈孟枝的身體,成了維繫他生命的最後一根絲線。

  只是根基被毀後,他的身體便如同破了一個永遠無法填滿的洞,灌入的內力只能在他體內停留片刻,隨即便無可挽回地流失、潰散。

  這根絲線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斷掉,所以不能停,也不敢停。

  四處潰散的內力已經到了驚人的地步,在兩人周圍形成一道無形的風牆,呼嘯著試圖沖開禁制。狹窄的石洞開始搖晃,在鋪天蓋地的內力壓制下,如同紙糊,搖搖欲墜。

  沈孟枝勉力睜開眼,看見楚晉的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他的臉頰、脖頸、手臂,開始出現細小的傷口,那是輸送的內力過載的後果,當最後一絲內力也徹底耗盡,便無法再生,他的根基也會無可逆轉地徹底毀掉。

  疼痛轉為了麻木,沈孟枝知道,這是人瀕死前的預兆。他撐不了太久,也不願看見楚晉因為他自毀修為。

  “夠了……”他輕聲道,“楚晉,別管我了。”

  他率先鬆了手,轉瞬又被人死死攥住,這次連同另一隻手也被一齊抓住了。

  洶湧的內力一滯,緊接著,排山倒海般遽然爆發,將兩側的石壁轟然震塌。

  血跡順著臉側蜿蜒,楚晉抓著他的手,把他抱進懷裡,簡單的動作,卻仿佛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別怕。”滾滾內力將他的聲音切割破碎,“我會帶你出去的……不怕了,孟枝。”

  你傻不傻?

  沈孟枝無聲無息地動了動唇,想要問他,眼淚卻率先涌了出來,滾落在他的衣襟上。

  他頭痛欲裂,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扭曲,到最後,耳畔倏地靜了下來,他墜入一片荒蕪的黑暗。

  那根斷掉的絲線,被人抓在手心,系了一個死結。

  ……

  沈孟枝以為自己死了。

  他睜開眼,茫茫然地盯著頭頂木樑層疊的穹頂,覺得與話本中寫的閻羅殿不太一樣。

  而且,他渾身酸軟疼痛,絲毫沒有做鬼輕飄飄的感覺。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時,臉頰被人用手輕輕蹭了蹭,那人低聲問:“還難受嗎?”

  沈孟枝一愣,扭過頭,發現楚晉正躺在他身側,疲憊地看著他。

  他身上多了很多細長的裂口,血液已經乾涸,看上去格外狼狽也格外憔悴。沈孟枝掙扎著起身要去檢查他的傷勢,卻被按回了地上:“別起來,我沒事。”

  楚晉說完便咳了一聲,卻還是緊緊抓著他的手。沈孟枝察覺到他手心波動的內力已經變得極其微弱,仿佛將要枯竭的泉水,卻還是緩慢地、不容拒絕地往他體內輸送著。

  時間過了多久,這口泉就持續了多久。

  內力枯竭的過程如同眼睜睜看著血液一點一滴的流失,沒有人能忍受這種赴死般的煎熬,可對他而言,流失的生機便是救活身側那人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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