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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昔日叛國,今天又敢越過朝廷殺御史,這樣的人我最恥以為談,從前燕陵容不下他,如今我大秦也不會容下他!”
……
沈孟枝身形一滯,回過頭,目光越過擁擠的人群,看向了牆上通緝令。
畫像上的人沒有露臉,而是戴著一副鬼面具,鮮紅的官印印在單薄紙上,硃砂洇透了大半,濃得像血。
他靜靜地與畫上的人對視了片刻,輕聲道:“所以這就是成王敗寇麼。”
因為他輸了,所以被釘在恥辱柱上,從此見不得光。
“他們說的是雁朝將軍?”聽夏道,“這通緝令,應該是梁王下的,他這麼多年一直在找這個人。”
他眼睛亮亮的:“我聽說,梁王的一隻眼就是他一刀刺瞎的,能讓那傢伙吃癟,真的好厲害!我早就想見見他了。”
“……”沈孟枝道,“是嗎?”
“他好像還跟攝政王對上過。”聽夏來了興頭,“當年在七揭打得不可開交,攝政王就帶人去燒對面的糧草,結果到了敵營,剛放了把火,發現對岸自己的營地也被點著了,就是他放的火。”
沈孟枝倒是愣了愣,半天沒說話。
他印象里從未與楚晉遇到過,卻不想那一戰,對面的敵人就是對方。
“這樣啊。”他緩過神,道,“楚晉討厭他嗎?”
聽夏想了想,似乎沒從攝政王口中聽到過什麼評價,遲疑道:“我也不知道。”
“但是攝政王好久之前倒是說過,對方死得太輕易了。應該等他贏了,扯下那副面具,看清手下敗將的樣子,再讓對方死在他手裡。”
這算是死敵間的執念嗎?聽夏不清楚,只知道楚晉說這話的時候剛得知雁朝將軍的死訊,表情冷得嚇人。知道這件事和楚戎有關後,他甚至瞞著所有人,喬裝成士卒混進軍營,和楚戎打了一架。
雖說楚戎對找到雁朝有著近乎瘋狂的執著,但聽夏覺得楚晉的執念並不比他弱多少。
沈孟枝輕輕嗯了一聲,釋然中卻摻著幾分悵惘:“那應該是很討厭了。”
他笑了笑:“……這樣也好。”
穿出城門越往裡走,人潮越是擁擠。聽夏一步一步走得艱難,為防止被衝散,沈孟枝牽著他,一直走到了最擠的路中。
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對方,眸光溫和:“聽夏,我還沒有和你好好道別。”
喧鬧吵嚷的人聲一窩蜂湧入耳中,聽夏只能看見他的嘴唇一開一合,努力瞪大了眼,試圖辨認對方說了什麼。
下一秒,緊緊攥著自己手腕的五指卻倏地鬆開,眼前人的身影淹沒在了人群中。
“師兄!”聽夏猛地向前抓去,卻抓了個空。
他慌張地四處張望起來,搖晃的視野里卻再沒有出現過對方的身影,聽夏茫然地站在原地,下一瞬,好像明白了什麼,無頭蒼蠅般逆著人群尋找起來。
遠處的街角處,沈孟枝看著他著急的樣子,久久移不開眼。
“你應該直接一走了之的。”齊鈺在他身後道,“他又找不到你。”
沈孟枝收回視線,轉身跟他走進了一戶人家裡,沉默良久,開口道:“那樣的話,我依然是江枕,在他們眼中,我不過是消失了,永遠都擺脫不了這個身份。”
這戶人家並無人居住,不過是齊鈺用來掩人耳目的暗樁。兩人走進去,沈孟枝從袖中摸出一個錦囊,放到桌面推到了齊鈺面前,道:“先王的遺詔,我帶回來了。”
齊鈺接過,蹙了蹙眉:“遺詔在楚晉身上?他發現《春日宴》的秘密了?”
沈孟枝嗯了一聲,道:“但這和他沒有關係。我用一個假錦囊頂替了幾天。”
“你怎麼知道?”齊鈺不贊同道,“他知道了這上面的內容,萬一找到了公子覃,要挾他並將龍血騎收之麾下,會幹出什麼事來!誰知道他懷著什麼樣的心思?!”
“公子覃?”沈孟枝敏銳地抓到了他話中的漏洞,“……蕭覃?”
遺詔中王位的真正繼承人,七公子蕭覃。
沈孟枝喃喃道:“他還活著?你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他猛地想到了什麼,木椅發出尖銳一聲,他站了起來,語氣變得有些急迫:“齊鈺,你想幹什麼?!”
既然蕭覃活著,齊鈺要得到這份遺詔,目的就變得更加複雜起來。他原先以為對方只是想將真相公之於眾,讓蕭琢付出代價,可如今想來,齊鈺或許要比他想像的更加瘋狂,他要扶持蕭覃上位,復辟燕陵。
面對他的質問,齊鈺抿了抿唇:“這些事,我之後再跟你說……”
“你現在就說清楚!”沈孟枝抓住他衣領,毫不留情地打斷,“你要做什麼?齊鈺,你瘋了嗎?”
“我沒瘋。”齊鈺仰頭看著他,“拿回我們的東西,有錯嗎?我知道你不會同意,你肯定會覺得我是在發瘋。”
他的神色平靜無比,看著他的眼神變得有點陌生。沈孟枝手上力道一松,怔怔退了一步。
“所以……”他恍惚著,輕聲開口,“其實你也不相信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