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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句?”

  “平民那句。”

  見沈孟枝不語,他端正了顏色,認真道:“那日我所說,是一時起意的混帳話,並非當真自認高人一等。是我失言,對不起。”

  沈孟枝搖頭:“我並非在意這等身份。”

  楚晉眉梢輕挑,等著他的後文,對方卻忽而緘言,不再提起此事,而是轉而問起:“世子自幼習劍?”

  楚晉頷首:“不錯。”

  “可否得幸一觀?”沈孟枝輕笑,“我許久未曾見這晴雪崖有人練劍了。”

  舊秦的世子風流盛名,是個閒散之人,不喜劍術,更比不得他兩位兄長的武藝,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只是這份閒散,究竟是藏拙,還是本就如此?沈孟枝拿不準。

  不如便趁今日,借劍法之名試探一番。

  楚晉望著他,笑容如常,半晌,伸出手來:“師兄,遞一下劍。”

  *

  長劍在握,觸手寒涼。

  楚晉身姿從容,立于晴雪崖中央,溯風撲衣,搖得一樹梨花,紛紛揚揚而下。

  風停時,他手腕忽而一動,劍尖斜斜刺入樹下泥壤,旋而破土而出。同時,那原本安放於樹底的梔子釀被劍身挑動,酒罈飛起,於空中一晃,劃出一弧,繼而穩穩落入他手中。

  他微微低頭,唇齒咬住酒罈紅封,隨即一揚,染了酒液的紅布自二人之間安然飄落,將視線隔絕一瞬。

  酒香四溢,甘冽馥郁。沈孟枝目光越過一片艷紅,見那人一手持劍,一手反握壇沿,仰頭時脖頸勾一抹弧線如月,隨即清澈酒液入喉,一派恣意風流。

  楚晉將酒液咽下,繼而傾酒澆於劍身之上,將其上泥土盡數洗去,又現一線鋥亮霜刃。

  風又起,吹得他髮絲微亂,衣袂飄飛。身後飛瀑如白練,水光似碎玉飛濺,沾濕衣襟。這山澗白茫一片水汽中,竟生出一道長虹。隨即長劍破空,寒芒一點,劈開白瀑水霧。

  一弧蒼茫劍氣瞬至,將那虹霓斬斷,頃刻間,崖上只余半扇殘虹。

  沈孟枝愣神時,楚晉已旋身回到原地,漫天梨花飛舞,亂瓊碎玉落於前,他倏爾一笑,手中劍一勾一挑,劍尖便盛了一枚梨霜香雪,送至沈孟枝眼前。

  沈孟枝目光落在那枚梨花上,半晌,又越過長長劍身,凝於那人眉眼上。

  “世子劍法,”他由衷道,“果真精妙。”

  楚晉一哂,反手收勢,負劍而立。

  “我只耍得這一點花劍,學的不是上陣殺人的本事,師兄見笑了。”

  沈孟枝眸光微微一動。他方才看得真切,楚晉的劍招,看起來格外華麗,實則多了許多不必要的招式,美則美矣,卻無制敵之能。此外,劍中並無殺氣,劍意浮華,確實不是經年習武的樣子。

  舊秦尚武,世家子弟有不少人跟風學這一套虛有其表的劍法,楚晉既是個愛好風雅的,這般也並不意外。

  楚晉將劍一扔,重又插回蘭錡里。梨樹下覆滿殘花,白茫一片,他緩緩走過去,找了一處坐下,又招呼一旁的沈孟枝:“師兄,你站在那兒不曬麼?這裡涼快。”

  沈孟枝猶豫一霎,沒有推脫,走到他身旁,與他並肩而坐。

  晴雪崖不愧是眾人公認的避暑勝地,涼風習習,裹挾飛瀑漱石濺來的濕潤水汽,吹面不寒,沾衣不濕。

  楚晉抱起那壇梔子釀,沖沈孟枝一揚眉:“喝嗎?”

  他原只是隨口一問,壓根不覺得沈孟枝這等清心寡欲之人會答應,未成想對方一點頭,自然而然地將酒罈接了過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沈孟枝就眼一閉,頭一仰,灌了一口酒下去。酒液清香,匯成清冽一股,自半空飛落,溢滿口腔。然下一秒他就嗆咳出聲,喉間辛辣,令他難以成言。

  楚晉從他手中拿過酒,無奈道:“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這梔子釀入口綿軟,後勁卻大,你這一口下去肯定會嗆到。”

  沈孟枝擦了擦下頜沾到的酒液,啞然片刻,道:“知道了。”

  見他這副樣子,楚晉心念一動,挑眉笑道:“師兄,莫非你是第一次喝酒?”

  沈孟枝看著他:“……”

  “難怪。”楚晉道,“你以後還是別喝了。”

  沈孟枝聞言不解:“為何?”

  他疑惑時,會安靜凝望對方雙眼,放在平時,是虛心求教,可此時,卻另是一番樣子。楚晉望著他因嗆咳而泛起水光的雙眸,眼尾一點薄紅似梨花粉蕊,暗香幽生。

  他移開視線,想了想,隨口編了個理由:“烈酒傷身,不利於你修身養性。”

  沈孟枝點點頭:“哦。”

  他又想起了什麼,問:“你這酒從哪來的?我只見齊鈺那兒有。”

  楚晉一笑:“我是從他那兒借的。”

  “借?”

  “是啊。齊兄那裡藏了好些,我就順手拿了壇,料他也不會發現。等來年梔子花開時,再親手釀一壇還他。”

  此借非彼借,他說得理所當然,但若要細究,卻也沒什麼大錯,沈孟枝無言。

  楚晉悠悠道:“但現在你也喝了。看來這釀酒的事,少不了師兄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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