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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天道微笑著伸手,撫平他頭頂幾根亂翹的呆毛,不等他害羞,便慢條斯理地打開話頭。
一旁的玉蘅落默默背過身,在角落裡面壁。
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jpg
秦家馬車駛過擁擠的城門口,過了護城河往東直行,不多時便抵達鵲橋渡。
這座年歲悠遠,飽經滄桑的渡口靜靜立於廣闊的霧江之上,和遠處巍峨聳立的城池遙對。
正值清晨,水上煙波浩渺,迷霧接天,清脆的鳥啼從霧中傳來,循聲而望,隱約可見江心有一片廣袤的沙汀,上面站滿雀鳥,以喜鵲居多,遠遠望去,倒真像一座名副其實的「鵲橋」。
臨近年關,從各地遠道而來的商船正在有序停泊、卸貨。渡口的工人忙得熱火朝天,數九寒冬只穿了件單衣,仍然滿頭大汗。
和城門口一樣,渡口上同樣擁擠得無處下腳。
「嘶……」看見這一幕,雲不意不由得聯想到了前世那下餃子般的春運大場面,「這裡這麼多船,我們怎麼去妖界啊?」
雲夢從後方的馬車上下來,僧衣雪白一塵不染,瞧見面前這烏泱泱的場景,也不禁感到詫異。
「人界……真是興旺。」他感嘆道,「單就此時渡口裡的人,已經快要趕上半個妖界的族民數量了。」
「那有什麼辦法。」沈鱗吊兒郎當地踱步到近前,沖雲不意和他抱著的木雕促狹一笑,「誰讓建木大神最偏愛我們這一族。」
雲不意白他一眼,心裡卻也有點發虛。
該說不說,建木確實太偏心眼了,不過人界有今日氣象,也是人族自己爭氣。要換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種族來,再多優勢都能被他們禍禍乾淨。
從某種層面來說,建木的偏心,也間接證明了祂眼光好嘛。
雲不意如此自我安慰道。
這時,冷天道邊咳嗽邊下馬車,雲不意頭也不回,順手抬手讓他抓住,再反掌握著他的小臂將人穩穩帶到地上,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滯澀。
這種沒來由的默契令冷天道忍不住歡喜,但是再看雲不意那副毫無自覺的模樣,又不免無奈。
罷了,文火燉豆腐,溫水煮青蛙,急不得。
這樣想著,冷天道順勢在雲不意身旁站定,與他挨著肩膀,袍袖交疊,風一吹,十分般配,十分賞心悅目。
秦方「嘖」一聲,看到這一幕就鬧心,有種自家好白菜要被豬拱了的不爽:「接下來怎麼走?」
「去江心的沙汀。」冷天道回憶著之前看過的輿圖,伸手指向前方,「過鵲橋。」
雲不意一愣,順著他的指尖望去,只見沙汀上雖然鳥雀扎堆,卻有意無意地讓出一條曲流拐彎、有些許坡度的小徑。
你要非說那是座橋,其實勉強也能看出點橋的樣子。
雲不意挑高眉毛:「走過去……就進妖界了?」
「是啊。鵲橋渡是人、妖兩界唯一的通道,為了讓後世人不徹底遺忘這條通道的存在,開闢通道之人將進入的方法放在了它的名字里。」
冷天道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鵲橋渡,度鵲橋。過了喜鵲和其他鳥兒們拼成……或者說讓出的道路,對面便是目的地。」
秦方被這荒謬又合理的說法逗笑了。
「好一個謎底就在謎面上。也不知是哪位前輩想出了如此天馬行空且邏輯嚴謹的保存方法。」
「通道的開闢者具體是誰已不可考。」同樣是從鵲橋渡來到人間的雲夢接道,「不過商雨規曾經告訴我,他應該是一位神話時代結束後,修為最接近紅塵仙的人族大能。」
雲不意想了想,笑道:「不能怪建木大神過度偏愛人族,畢竟這個族群里討喜的傢伙實在太多了。」
雲夢從這一句話中找到了故人的影子,不由得眉眼微彎。
「嗯,商雨規也說過類似的話。」
短暫的感慨後,眾人決定找一處角落施法隱身,在不驚動渡口普通人的前提下登上沙汀,進入妖界。
玉蘅落蹲在秦離繁肩頭甩甩尾巴,正老老實實等著秦方的法術落下,忽然耳朵往後一撇,扭頭看向身後。
雲不意也若有所感,與他望向同一個地方。
渡口上的工人不知何時散了個乾淨,清出一大塊空地,供離渡口最近也最大的一艘貨船放下船梯。
身著統一服飾的世家僕從搬著大箱小箱的貨物排隊下船,片刻不停地將之放上不遠處侯著的貨車,運回城裡去。
他們動作很快,不一會兒甲板上的東西便盡數搬完,緊接著下來的是幾名婢女和護衛,擁簇著中間的年輕公子。
看到那人的瞬間,玉蘅落甩動的尾巴一頓,秦方則訝異地挑眉:「他怎麼在貨船上?」
聞言,雲不意扒拉他的袖子問:「認識的人?」
秦方還沒開口,冷天道便指著船頭張揚的旗幟上碩大的家徽道:「這是帝京玉氏的族徽。」
「帝京玉氏……」雲不意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猛然扭頭看向玉蘅落:「那不是你家的……」
玉蘅落的尾巴在身旁繞了半圈,點點下巴:「對,這是我家的貨船。此刻從船上走下的那位是我玉家現任家主,玉飛瓊。」
秦離繁扯扯秦方的衣袖:「阿爹,我好像聽你說過,玉飛瓊是你的朋友?」
「嗯,以前幫過他一點小忙。」秦方收回目光,「先辦正事,等從妖界回來,我再帶你們去玉家拜訪他。阿蘅,你應該也想回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