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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不意揉揉額頭,雖然無言以對,但還是理不直氣也壯地回踩了他一腳。
「永墮混沌,甘受七瞬一輪迴,仍於雨夜為他銜荷。」沈鱗重複故事裡最後一段話,摩挲著下巴似笑非笑,「這個和尚六根不淨啊。」
「有件事我之前沒機會告訴你們。」冷天道慢悠悠道:「雲夢不是人族,是妖。」
眾人一愣,緊接著不約而同:「啊?」
「他身上沒有妖氣!」秦方第一個反駁道。
「他的妖氣和妖力都被封印了。」冷天道點點眉心,「很強的封印,而且……我對那種封印很熟悉。」
雲不意想起雲夢額前那粒艷麗得不正常的痣:「原來那是封印……你見過?也被同樣的手法封印過?」
不自覺的,他的語氣裡帶了點緊張。
冷天道垂下眼帘,神色略顯黯然:「我曾經被封印在妖界一處荒蕪地界,封印我的方法和雲夢的一樣,只是他的封印完整,而我的封印由於年深日久,變得殘缺不全,又偶然為一位妖族所破,這才讓我重見天日。」
「什麼時候的事啊?」雲不意追問,長睫一下一下眨動,藏不住眼底的擔心,「有沒有留下暗傷。」
冷天道壓下蠢蠢欲動的嘴角,繼續保持黯淡表情:「我的人生是在脫離封印桎梏之後開始的,那封印的來源不在我現存的記憶里。至於暗傷……呵,倒也沒有留下身體上的傷害,只是讓我的心態失衡了很長一段時間。」
「理解,我能理解。」雲不意嘆了口氣,回憶起自己被埋在濁雲里那會兒,頓時感覺與他同病相憐,「不管怎麼說,沒受傷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說完,他拍了拍冷天道的手背,給他拉來被子蓋上。
「嗯。」
冷天道應了一下,抬袖掩唇咳嗽。
旁邊的秦方、沈鱗、玉蘅落、秦離繁:「……」
裝什麼咳嗽?你丫的裝什麼咳嗽?
在座的除了雲不意誰看不見你小子眼角眉梢快要飛起來的笑意?
哦,再不拿袖子擋一擋,用嗽聲遮一遮,你就快壓不住上揚的嘴角了是吧?
呸!最討厭這種賣慘博可憐的傢伙!
無恥之徒!
「誒,你們怎麼這樣看他?」
雲不意從糟糕的記憶中抽離,一抬頭就看見秦方幾人抱肩斜眼注視著冷天道,臉上那無語的表情簡直如出一轍。
剛說完,他又看見他們瞬間變臉,秦方掛起如沐春風的笑容走到床邊,在冷天道背上「啪啪」拍了兩下:「沒什麼,我們是驚訝他竟有這樣一段坎坷的過往!」
「對對,對。」沈鱗用力點頭。
秦離繁叉著腰,正想給雲不意揭穿冷天道的「真面目」,就被玉蘅落一把捂住嘴巴。
「是啊,我們可驚訝了,你看離繁驚訝得臉色都變了!」玉蘅落一本正經地說,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驚訝是那種表情嗎?」雲不意皺眉,他感覺這幾個傢伙在驢他。
然而沒等他接著追問,冷天道便不著痕跡地接過話頭:「其實銜荷寺與雲夢的古怪與我們無關,無論他有怎樣的過往,只要不曾害人,我們便不必要深究。」
「啊,對啊,你說的也是。」雲不意恍然,被他提醒,才發現自己執著於查探銜荷寺是鑽了牛角尖。
他並沒有在寺內感受到死氣,用靈力探看過除正殿以外的地方,也沒有發現異樣。
想來雲夢縱然是個有故事的妖,他的故事也只傷害自己,不波及他人。既然如此,他實在沒有追根究底的必要。
雖然他還是好奇正殿裡放了什麼東西,居然可以隔絕自己的靈力。
「算了。」雲不意一拍額頭,「我們這回是去妖界找草藥醫治冷天道的傷,不宜多生周折,天亮我們就離開吧。」
秦方背手湊近他:「真不查了?」
「不查。」雲不意搖頭,「他沒害人,我們有什麼理由去揭他傷疤。」
秦離繁把玉蘅落的爪子扒拉下去,瞪了冷天道一眼,卻也沒有堅持戳穿他,只是提醒雲不意:「那蓮池錦鯉給你的那張荷葉上的字要怎麼解釋?」
「它讓我們快逃,」雲不意攤手,眼神無辜,「我們走了不是正合它意?」
秦離繁歪頭琢磨了一會兒,這個邏輯似乎也沒毛病。
雲不意嘴上灑脫,但冷天道看得出他對正殿中的東西非常好奇,想了想,提出個折中之法:「這樣吧,從妖界回來,我們再來銜荷寺一趟,到時你想查什麼,我都陪你。」
雲不意抿嘴一笑,偏圓的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好。」
「行,聽你的。」
秦方無奈搖頭,右手負在背後,在雲不意的視角盲點裡給冷天道豎了個大拇指。
見他一句話哄高興了雲不意,秦離繁若有所思地點頭,對他裝可憐騙雲不意擔心的不滿消退了大半。
……
深夜,烏雲遮天,撲簌簌落起了雪粒。
雲不意和冷天道橫躺於床榻上,中間隔著一件疊好的大氅作為楚河漢界。冷天道倒是躺得規規矩矩,但云不意睡相豪放,一條手臂橫過界,搭在了冷天道身上。
冷天道並未睡著,也沒有推開他的手臂,只是小心拉高了他的被子,又把他滑到手肘的衣袖慢慢移回手腕。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雲不意睡得很熟,甚至可以說全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