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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意沒說,我問過離繁,他只說……」玉蘅落的表情忽然變得微妙,「他們要去一趟洛安城最大的賭坊——」
金月坊。
洛安城夜裡有宵禁,但管得並不嚴,在金月坊更是形同虛設。
冬日的夜晚天黑得早,金月坊的燈光亮得更早,一整條街道筆直寬闊,兩側店鋪林立,燈火通明。
街頭和街尾站著一群十數個少年少女,他們負責為來到此處的客人引路,以免貴客們迷失在密集的商鋪中,浪費銷金的時間。
金月坊共有二十家賭場,最大的一家就以「金月」為名,位於街道正中,門上的牌匾被燈籠映照得清晰分明。
賭場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各種賭/博方式應有盡有。尖叫聲、歡呼聲、鼓掌聲、拍桌聲連成一片,如洶湧的海潮,吵鬧不休。
長長的賭桌旁,有人粗布麻衣很是落魄,有人穿金戴銀懷裡還摟著美人。桌上的金銀堆積如山,閃耀著惹人垂涎的華麗光彩,也無聲放大每一個客人的貪婪。
豪擲千金的富商紈絝傲慢張狂,壓上全副身家的平民百姓狀若瘋癲。
欲/望在這裡被放大和量化,通過骰子清脆的碰撞聲在空氣中流淌,粘稠得宛若實質。
雲不意和秦離繁剛邁進去,就差點被龐大而嘈雜的音浪撞出來。
「二位公子想玩兒什麼?」
帶路的侍從悄然離去,迎上二人的是身著金色衣衫的賭場管事,他一眼就認出了秦離繁,知道他是首富秦方的獨子,因此臉上的笑容格外得體,也格外熱情。
「呃……我……」
秦離繁侷促地擺手,正想說自己是來找人的,不遠處突然爆發的巨大響聲便打斷了他。
雲不意抬頭看去,只見場中最大的圓桌旁圍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可能是這一局的結果揭曉,人群中,有人狂喜地手舞足蹈,有人抓心撓肝滿臉遺憾,還有人想鬧事,卻被幾個護衛強勢架了出去,離開的時候還擰著脖子往回看,口中喊著「再讓我玩一局,我一定能翻盤」之類的話。
雲不意看到他們臉上不正常的狂熱表情,只感覺心內一陣惡寒。
就在那幾個鬧事的人被架著從雲不意和秦離繁中間穿過之際,其中一人冷不防伸手揪住了秦離繁的袖子。
由於他的力氣大,架著他的護衛力氣更大,兩相疊加,秦離繁猝不及防便被拽了個踉蹌。
雲不意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眉頭一皺,猛地拍開那人的手。
管事也臉色一變,趕緊擋在兩人身前,示意護衛快把人拖走。
那人卻先他們一步,扯著嗓子嚎:「離繁!秦離繁!我是你阿爹的朋友沈鱗啊!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你又在發什麼癔症!」管事寒著臉,「這兩位公子是我們金月坊的貴客,你再糾纏,以後休想再進金月坊的門!」
「不是,我真的認識……」
自稱沈鱗的人被抬著手臂掛在半空,就像烤架上即將被烤的鴨子,徒勞地撲騰腿腳,扭頭去看秦離繁。
他甩開亂糟糟的頭髮,露出一張白白淨淨儒雅文弱的臉,眉心一粒硃砂痣格外抓眼,單論長相,是足以讓人過目不忘的出眾。
雲不意剛挑了挑眉,就聽秦離繁說:「等等,我確實認識他,你們放他下來吧。」
管事一怔,再看向那吱哇亂叫的沈鱗,眼神頓時變得意味深長。
秦離繁是秦方之子,這人認得秦離繁,難道……
這時候就體現出管事的能屈能伸了,他清清嗓子,若無其事地吩咐護衛放下沈鱗,微笑著向他拱手:「原來你真的是這位公子的朋友,方才失禮了。」
沈鱗雙腳落地,扯了扯皺褶的衣服,不以為意地擺手,然後直奔秦離繁而去,看著像是要當場給他一個熊抱。
雲不意頭髮都快豎起來了,正想甩出枝條絆他一個狗吃屎,門外突然飛來一把玉骨摺扇,精準敲上他的膝彎。
「啪嘰!」
沈鱗撲倒在秦離繁腳邊,在他懵懂的視線下,臉先著地。
「嘶……」
他高挺的鼻樑與地面碰撞出了清脆的骨骼錯位聲,雲不意聽著都疼,卻也隱隱覺得這一幕的畫風有點眼熟,像某人的缺德手筆。
下一秒,他便看見一道熟悉身影緩緩走入賭場門口的輝煌燈光。
秦方一身白衣,緩步行至兩人身前,抬腳踩在沈鱗背上,眉眼微彎,露出人畜無害的淺笑。
「我兒——以及我不成器的好友,你們……為何會在這裡?」
雲不意縮了縮脖子,秦離繁直接就是一個哆嗦。
雖然他們來賭場是有正當理由,可被家長抓個正著,依舊令他們條件反射般地心驚膽戰。
然而沈鱗以為秦方的「好友」是在叫他,顫巍巍地豎起食指:「我……」
秦方卻加重了腳上的力道,盯著呆呆怔怔的雲不意與秦離繁微微眯眼:「閉嘴,沒跟你說話,先對著地板面一會兒壁。」
沈鱗:「……」
豎起的食指換成了中指。
第四十七章
金月賭場門口鬧哄哄的, 除了那些輸紅眼的賭徒,幾乎所有人經過時都要朝著雲不意一行人看幾眼。
秦離繁被看得直想捂臉, 磨蹭過去抓住秦方的手指晃了晃:「阿爹,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