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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天然砌成的河道自山頂蜿蜒而下,水流和緩地淌過山腳的蘆葦盪, 在某處響起嘩啦啦的潑水聲。
雲不意提著衣擺在淺水區踏步,借冰涼的河水提神,也調整心情和狀態。粼粼波光在他白瓷般的肌膚上閃爍,呈現出一種近乎聖潔的美感。
岸邊石頭上,終於從瀕死狀態里緩過來的冷天道徐徐睜開眼睛,聽到水聲,下意識便轉頭望去,正好以半仰視的視角望見雲不意。
他低著頭踩水, 臉上帶著些放鬆的漫不經心,鬢角的銀飾折射明亮輝芒,仿佛把星星戴在了頭上。
雲不意抬頭,眼底的光芒比星空更加浩瀚。
冷天道呼吸一窒, 短暫喪失了語言能力,倒是雲不意見他醒了,高興地踩著水跑到岸邊, 手臂在他身旁一撐, 彎腰湊近, 笑吟吟道:「你醒啦?感覺怎麼樣?」
「……」
冷天道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雙臂撐著石面往後挪動幾寸:「沒事……咳咳咳……」
逞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咳嗽打斷,他掩著嘴側過半身,身上剛剛癒合的傷口又有裂開的跡象。
雲不意手忙腳亂把他按住不許亂動, 與此同時, 天罰劫雲用以修補他傷痕的力量再度浮現, 這才穩住狀況。
「行了,剛才捅林葳搶我人頭的時候英勇就算了, 現在就不必逞強了吧。」雲不意拿靈力給他止了止痛,伸手一撐,輕盈坐到了他身邊,「林葳的魂魄被功德之力捲走,看方向,是往仙冢去的。等你的身體再恢復一點,我就帶你回陵河城,再走一趟仙冢把他徹底解決。」
聞言,冷天道勉強止住咳嗽,抓住他的衣袖:「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你也擋了一記天雷……」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雲不意拍拍他,從石上跳進河裡,在濺開的水花中展臂轉了一圈——動作情況,並無傷痕,甚至臉色紅潤。
擋下天雷後有一段時間,雲不意確實渾身灼痛,以至於維持不住真身,變成了人類軀殼——還變不回去。
但休息半宿時間後,他的不適已經消退大半,也能變回真身了,只是為了方便行動才一直保持人形。
按理說,天罰不是好擋的,冷天道都不是親身抵抗,還受了那麼嚴重的傷。雲不意可是正面相對,卻不但沒有傷筋動骨,還歇一會兒就恢復得七七/八八,這事兒說給話本作家當素材,人家都要吐槽一句太不真實。
不誇張地說,雲不意被天雷劈斷的那些枝杈,下山半個時辰就都長回來了。
說真的,有點對不起天罰造的那個陣勢。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例外,不是常態,無法代表天罰的威力,更何況最後也是最強的那杆天罰之槍根本沒有落下。
由此看來,雲不意對自己真實身份的猜測,又更確定了一番。
正想著,雲不意忽覺手腕一涼,原來是冷天道也下了河,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探他的腕脈。
雲不意哭笑不得,也不好提醒他自己的人身只是人形殼子,沒有經絡骨血之類的身體部位,只能放開防備,任他查探。
畢竟,他是願意代自己承受天罰的人。
雲不意心情微妙地想。
冷天道倒是沒想那麼多,探得他靈力充沛,身體健康之後,低咳著靠回石頭上。冰涼的石面貼著後背,他正想再勸雲不意讓自己同行,就忽的愣住了。
「怎麼了?」
他呆愣的表情明顯又突兀,雲不意歪了歪頭,好奇寶寶似的湊過去問。
「你……」
冷天道遲疑著低頭打量自己的穿著——一件與雲不意身上那件同款的青色長衫,外袍也是同款的淺藍色披風,脖頸處有一圈細軟的毛領,蹭得他鼻子發癢。
可他記得自己出門時穿的不是這套衣物,而且他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了,不可能這樣乾淨。
所以……
「啊。」察覺他的眼神,雲不意淡定點頭,「衣服是我給你換的,條件簡陋,用我的枝葉配合幻術做的,反正別人看不出來——我也看不出來,你忍一忍,回別院再換。」
「……」
冷天道抿著嘴唇,摸了摸身上觸感真實,完全沒有幻術痕跡的衣物:「你……的枝葉?」
「嗯吶!」雲不意豎起兩根手指,「用了兩根呢。」
「……」
冷天道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熱度瞬間蓋過渾身上下隱約悶鈍的痛楚。
「……先回別院,林葳魂魄的事之後再說。」
他必須以最快速度換下這套衣服!
……
然後收藏起來。
……
雲不意和冷天道回到別院時,玉蘅落已經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等了他們很久。
看到兩人,玉蘅落一甩尾巴,生氣地扭頭進屋,還不忘為他們踹開大門。
聽見那「砰」的一聲踹門聲,雲不意縮了縮脖子,戳冷天道:「你敲昏的他,你哄。」
剛剛還逞強的冷天道忽然捂住胸口,用虛弱的氣音道:「我受傷了……」
雲不意還沒來得及就他裝可憐一事發表意見,便聽見玉蘅落的貓貓咆哮:「受傷了還不快進來,是要在外面種蘑菇嗎?!」
兩人瞬間閉嘴,步履輕快地走了進去。
玉蘅落雖然氣呼呼的,因為炸毛身子都圓了一圈,但生氣歸生氣,依舊提前為他們準備好了繃帶、傷藥、熱水等東西,床也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