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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離繁鼓起臉:「先生是說我身上像冰塊兒嗎?」

  「沒有這個意思。」冷天道搖頭,把手又往前伸了一點,「只是我手上更暖。」

  秦離繁瞪圓了眼睛。

  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尤其是秦離繁眼睛都快瞪成正圓了,雲不意忽然有種坐擁三千佳麗,佳麗還在自己面前爭風吃醋的奇怪煩惱,趕緊出來給佳麗……不是,給爭著當自己暖爐的兩人端水。

  「那什麼,我是草,可以有很多枝枝蔓蔓的。」

  他一邊說,一邊從主莖上探出一根分枝,繞著冷天道的手指左環右纏一通,把自己繞成一支頗為藝術感的純天然手鐲。

  等枝葉在冷天道手心窩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渣男發言。

  我靠,那句話跟「我的心像榴槤,有很多尖尖,每個尖上都放著一個人」有何區別?

  雲不意尷尬到差點木質化。

  好在冷天道與秦離繁不知道這個梗,對他的處理倒是十分滿意,一人掛著一枝雲不意愜意上路,偶爾還能聊上幾句。

  秦方在後頭扶額,他家這棵靈草,上輩子別是什麼魅惑技能點滿的九尾銀狐吧。

  ……

  沿著河岸一路走向下游,約莫半個時辰不到,幾人就到了緩坡上,低頭就能瞧見不遠處被桂樹擁簇的村莊。

  村子很靜,沒有一點兒人氣,只有風吹過桂花發出的沙啦沙啦輕響,空靈幽遠。

  冷天道鼻尖微動:「有草木腐朽的味道。」

  秦方也掐指捏了個探查的術法:「嗯……一點兒陰氣死氣都沒有,也感受不到滯留的鬼魂——大約那些死去的村民,已經盡數投胎去了吧。」

  「也有可能,他們被什麼東西束縛住,又掩去了氣息。」冷天道無意識地想摩挲指節,指腹落下,碰到的卻是雲不意微涼柔軟的枝蔓。

  他怔了怔,下意識放輕了力道。

  雲不意被他蹭得有些癢,拿葉子搔了搔:「先進去看看吧,說不定有他們修煉邪術殘留的痕跡。至於鬼魂,不管有沒有,晚上再看就知道了。」

  三人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都應下。

  進入桂村,一股極端的寂靜撲面而來,讓他們不由得停下腳步,在村口刻著村莊名字的青石旁站定。

  這種靜,悄然無聲卻又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從每家每戶的牆縫裡滲出,瓦檐上淌下,散落在清風朗日之間,隨著浮動的花香鑽進人的鼻腔,沒入五臟六腑,釋放出一種讓人近乎窒息的力量。

  桂村的布局是由西向東的線性結構,中間一條土路,直延伸向村東頭,那裡有大片肥沃的田地,以及村民湊錢建成的戲台。

  雲不意幾人站在路口,一眼就能望見那座精巧華美的戲台,枝繁葉茂的桂樹撐開金色的蔭蔽,向一把斜撐的傘,半掩在戲台上方。

  路人傳言裡的紅燈籠卻並不在上面。

  「這村子的布局好怪。」秦離繁左右瞧了瞧,眨眨眼,「怎麼像一口棺材似的?」

  聞言,幾人一愣。

  雲不意拔身而起,立在半空俯瞰下方,就見這個視角下的桂村兩頭窄中間寬,確實像是棺材的形狀。

  那個戲台也頗怪異,單看不覺得有什麼,和整個村子放在一起卻像一個香案,尤其是中間突起的三塊隔板,就像插在香爐里的三炷香,正對中間那條土路,細看非常瘮人。

  雲不意「嗖」一下縮回冷天道掌心,跟其他人說了自己的發現,在說到香案與香爐的比喻時,突然一陣冷風吹過,他渾身絨毛都炸開了。

  氣氛卡得真好,不怕一怕實在不禮貌。

  冷天道攏起手指,安撫地搓搓他:「分散開來查探吧,記得別進屋子。」

  秦離繁抱緊瓷盆,不解地問:「為何?」

  秦方揉揉他的頭髮:「這個村子是一個陣勢,貿然接觸會破壞平衡,很可能造成非常糟糕的後果。」

  雲不意:「陣勢?」

  冷天道點頭,抬手向身前環指半圈:「剛才進村時感受到的寂靜的壓力,就是陣勢最基本的體現。有人利用這個村子布了一個陣法……不,更準確地說,桂村就是作為陣法載體,被建造起來的。」

  秦離繁臉色發白:「那、那村民們的死是因為……」

  「是因為這個陣法,而不是因為他們修煉了邪術。」秦方牽著兒子的手,走向道路左側的房屋,「但這個村子的誕生,或許本就源於邪術。」

  雲不意與冷天道對視一眼,朝右邊過去。

  風聲呼嘯,枝葉婆娑,腳步聲沙沙作響。

  雲不意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看過去,有的門窗緊閉,有的門戶洞開,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民居。

  大大小小的院落里,有開闢菜圃的,老韭菜還在倔強地長。有造雞圈豬圈的,不過都空著,石槽里還殘留一些幹掉的飼料。

  有的種了一院子的花,有些枯萎了,有些還蓬勃生長著,牽牛花藤纏在籬笆上,開得奼紫嫣紅精神抖擻。

  有的種了幾棵柿子樹,枝頭早已碩果纍纍,院子的木桌和竹筐卻都蒙上了一層灰。

  外人稱這裡為鬼村。

  秦離繁說村子像棺材。

  秦方認為這座村子誕生於邪術。

  雲不意卻覺得,哪怕到了死去的那一刻,桂村人依舊熱愛這個養育他們的地方,熱愛他們荒誕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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