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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不意拿葉子撓撓枝幹,嘟囔道:「真沉啊……」

  秦離繁沒聽清他的夢話,從袖裡掏出一張帕子抖開,輕輕蓋在他身上。

  大約是秦離繁的「金口玉言」起了作用,之後的五天,江上風平浪靜,除了掛著白綾奔喪的船隻越來越多以外,再未發生過怪事。

  順順利利到了遠州渡口,徐叔去盯著船員卸貨,秦方叮囑他們幾句,便帶著雲不意和秦離繁換乘小船,朝水荇鎮繼續趕路。

  遠州的船和別處不同,大船形如大魚,小船則做了中間寬大,兩頭細窄的形狀,制船的木頭也是這裡特有的樹種,沾水即綠,在水裡泡得越久綠得越鮮嫩,就像放大的柳葉,名字也叫柳葉,速度快,賞心悅目。

  船尾都拴著漁網和一隻空木箱,漁網的作用顯而易見,後者卻不知是做什麼用的。雲不意好奇問了一句,船夫們也只是神秘地笑笑,沒有回答。

  由於要在船上待兩天,秦方挑了最大的一艘柳葉船,船艙內置桌椅軟榻,都是釘在船板的,鋪著柔軟的枕褥,最大程度消解了水路的不適。

  船夫是個年輕姑娘,身材苗條,手臂上卻有健碩精幹的肌肉,把船控得穩穩的,做魚也是一把好手。

  傍晚,夕陽入水,滿目俱是粼粼碎金。

  雲不意和秦離繁蹲在船頭,看船夫姑娘提一把磨得鋥亮的菜刀將河魚片成薄如蟬翼的魚膾,旁邊放著一大碗調料,香氣誘人。

  秦方端了碗茶輕啜一口,光看這倆背影都能猜到他們垂涎欲滴的傻樣兒,無奈搖頭。

  他家離繁從前可沒這麼貪吃,甚至有些厭食,現在變成個小吃貨,都是被雲不意帶的。

  船夫姑娘一邊片魚,一邊給雲不意和秦離繁介紹魚膾的做法和吃法,口才好,語氣爽利,頗為健談。

  雲不意正邊聽邊在心裡咽口水,想著要不要偷吃一片的時候,船身忽然一震,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

  船夫姑娘一皺眉,探頭瞧了瞧,只見水底水草悠悠,綠得泛黑,中間簇擁著一個不規則圓形物體,由於被船一下撞到了水底,看不清晰。

  「我去看看。」

  雲不意探出一根枝條躥入水下,左扭右扭游到水草附近,將那個沉底的東西翻了個面。

  下一刻,他就毫無防備地迎上了一張泡得浮腫變形,被頭髮糊了滿臉的人臉。

  「啊啊啊啊啊啊啊!——」

  雲不意果斷砍掉那截枝葉,扭身撲進秦離繁懷裡,因為過於用力,秦離繁差點被他撞飛出去。

  秦方疑惑:「怎麼了?」

  「人頭!」雲不意帶著瓷盆原地蹦躂,「水下有顆人頭!」

  第十三章

  水下有顆人頭,不知被泡了多久,已經腫脹得不成樣子,幾乎看不出本來面貌。

  雲不意忍著噁心將其挑上水面,然後果斷棄了那根枝條,在船後的河水裡使勁兒搓洗莖葉,全然沒想這邊的水同樣泡過人頭。

  秦方比他還嫌棄,倒是秦離繁和船夫姑娘反應平淡。前者是因為神經大條,後者則是因為見得多了。

  船夫姑娘揮動船槳勾過人頭放進船尾的木箱,輕車熟路,看得雲不意目瞪口呆。

  她笑了笑,說:「客人們不用緊張,這條河幾乎流經遠州所有城鎮,每年都會添上十幾個亡魂,有的連屍體都找不到。我們這些在水上討生活的,若是拾到屍骨,就會放在船尾木箱裡,收工後能尋到家人的就送回去安葬,尋不著便藏到山上孤墳堆里,立一座無名墳,給自己積點兒陰德。」

  兩人一草恍然大悟,可算明白每艘柳葉船後拴著的木箱是做什麼用的了。

  「可是……」雲不意兩片葉子扒著盆沿,中葉晃了晃,「這裡只有一顆人頭,確定是意外溺水而亡嗎?」

  船夫姑娘掬水洗手,語氣平淡:「沒人來找,就只能是意外。」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透出深切的寒意。

  雲不意抖了抖,與秦離繁對視一眼,繼而扭頭看秦方。

  秦方搖頭,示意不必再問,等到了地方再報官不遲。

  一人一草便暫時放下此事,專心等待魚膾上桌。

  小插曲結束後,船繼續行駛,從黃昏駛進深夜,繁星滿目,上下一色,不知在天在水。

  秦離繁趴在秦方腿上呼呼大睡,雲不意則窩在離裝有人頭的木箱最遠的船頭,兩根細長綠枝有一搭沒一搭地撩水,昏昏欲睡。

  船夫姑娘看了看天色,低聲跟秦方說要靠邊停船,等天亮再繼續趕路。

  秦方剛點頭,雲不意就在半夢半醒間打了個擺子,下一刻,前方一團陰影里傳出了求救聲。

  「救、救命……咕嚕咕嚕……咳咳咳……」

  寂靜的夜晚裡,喊救命的聲音尖銳刺耳,還間雜著嗆水和咳嗽聲。

  雲不意向正準備往那邊過去的船夫姑娘一擺手,撩水的枝條頃刻間伸展十幾倍,從水下游到聲源處,果真發現一個落水的男人,便捲住他的腰,一把將他扯到船上。

  男人上一秒還在呼救,下一秒就騰空而起,嚇得咳嗽都停了,落到船上後呆呆看著滿船的人和草,半晌,再次撕心裂肺地咳出聲來。

  船夫姑娘趕忙給他遞毛巾和毯子,秦方也倒了杯熱茶遞給他,只有雲不意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臉看,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有那麼一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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