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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冷看了一眼吳之筱,說道:「在朕的眼裡,永寧,早已經死了,死在了十七年前,死在了那七年的邊關之戰里,她不是永寧,她是吳國公次女吳之筱。」

  「皇上既覺得她已死了,那微臣就替皇上全了這句話。」

  吳韶此言一出,吳之筱就心肺劇痛,口中甜腥,努力咽口水想要壓下去,可怎麼壓都壓不下去,一口鮮紅的血從口中噴薄而出,血珠四濺,濺在文德殿可照人影的大理石石磚上。

  她摔跪在地,捂著心口一動不動,能清晰地感受到血從身上一點一點流逝:血先從心口急速湧出,想要流到四肢,卻被血管凝住了,血又倒流回心臟,心臟的血滿了,溢出來,無處可逃,只能從喉嚨猛地噴出來。

  她清澈的眼眸哀絕地望向殿外的鵝毛大雪,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當時她在想什麼她已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宮中的御貢茶太苦了,苦到她血里都有苦意。

  皇帝振袖怒吼:「吳韶,你放肆!」上來將她扶起,對她說道:「阿筱,你堅持住,朕去給你叫太醫。」

  吳韶上前,一腳踹開他,冷聲道:「皇上,微臣小女之死與你何干,你何故如此惺惺作態?」

  怒瞪著倒地的皇帝,道:「她還小時,皇上明明有很多機會把她帶回宮,你卻故意把她留在吳府,皇上是什麼居心,旁人不知道,微臣卻知道得清楚!皇上說微臣利用她,皇上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她?以她為質的,又何止我吳韶一人!」

  一把長劍從後刺到前,貫穿吳韶心肺。

  那一場大火,是因皇帝推倒了祝壽的燭燈。

  大火一過,掩埋了血腥味,掩埋了文德殿裡所有的罪惡。

  「吳國公其實待我很好,既會像父親那樣責罰我,也會像父親那樣教導我,關心我的功課,記掛我的前程,為我鋪好前路,教我做人的道理。」吳之筱雙手捧著一盞天青茶,盤腿坐在月窗前,望著暮春的景,說道:「正因為他待我好,我才覺得痛苦。」

  趙泠走到書櫃前尋幾本書,眼睛尋著書,耳邊聽她輕語。

  窗外飛過幾隻雀鳥,細細的爪子抓在濃翠的香樟樹上,樹枝輕顫,雨水被抖落。

  「現在想起來似乎沒什麼大不了的。」吳之筱苦笑道:「但那時候沒見過這世間的山川河流,只囿於一隅,一時間無法接受,便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廊外青石板上又見小小雨花落下,在坑窪里盪起小小的漣漪,映著灰濛濛的天際。

  「經歷這世上八分的事,才可承受這世上七分的苦,我不知道是過去的苦楚來得太早還是我自己醒悟得太晚。」

  她轉過身,將茶盞擱在趙泠書桌上,回到自己的被褥里窩著。

  趙泠把尋到的書放到她枕邊,順勢坐在她身側,前置一桌案,端坐著,低著頭處理桌上的公文。

  窗外有風進來,吹起一頁頁公文。

  吳之筱坐直起來,用鎮紙壓住公文。還十分好心地伸手替他攏了攏敞開的衣領,遮住他頸下的抓痕,扯了扯他袖子,掩住他手背上的咬痕。剛才那一副看透人世的眼睛早已換成一雙心虛的眼眸,滿是尷尬和窘迫。

  昨晚她又咬人了,趙泠習以為常,她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受不了夢魘的她,將她承受的痛苦分給他一半……一大半。

  夜裡,頭頂若千萬根細密的針扎入,頭痛欲裂,無法自持。

  吳之筱在夢裡哭著喊著,嗚咽著,卻因在夢中,張口再大,再怎麼嘶吼懇求,喉嚨里也發不出清楚的聲音,像是努力發聲的啞巴一般,臉都漲紅了,還是只有嘶啞的低聲。

  這時候,偏生他來了。

  她抱著他發泄那無處發泄的怨憤,不管不顧的,只當他是不知痛的良人枕,撕扯他的衣服,捶打他的背脊,啃噬他身上每一塊皮膚。他不喊疼,夢中的她便以為他不會疼,越發的肆無忌憚起來。

  他既是上天的誘餌,那自當替上天承受她對自身命運的抗訴。

  她除了夜裡偶有瘋魔之外,其他都還好,算是一個很好伺候的病人。

  一天三日的藥,雖苦澀,她也只需要吃一次甜糕就好了,一日三餐,雖清淡,她也沒怎麼鬧。

  白日的時候,東側間前置幾扇屏風,外頭送東西吃食進來或是送州衙公文入內,都是趙泠起身去接。

  她半睡半醒著窩在褥子裡養著病,趙泠坐在她身側,將遞送進來的公文念給她聽,讓她定奪可否。

  趙泠的聲音緩緩的,溫柔似水,又若窗外輕輕柔柔拂過的春風,卻不似春風這般無情,一吹就散。他的聲音可長久地拂過她的耳朵,久到如山河綿長。

  他將一案子念給她聽:「王大娘兄長訴王大娘丈夫鄭莽,鄭莽經常責罵毆打王大娘,王大娘不堪棍棒責打,逃回娘家,其丈夫鄭莽上門,用燒火棍把她打傷,已驗,確有輕傷,腿部燎傷六寸,食指寬,未傷至里,手上刀傷……已查,確有其事,鄭莽供認不諱,並有人證物證如下……」

  看向腦袋埋在被褥里的吳之筱,抬手掀起被子一角,兩指輕輕撥起她臉畔散落的長髮,露出她被悶得紅紅的臉來,道:「這是你的案子。」

  吳之筱半眯著眼,道:「毆傷妻子,諸毆、傷妻,至輕傷,且又長期毆打……鄭莽合徒一年半。」

  趙泠著一襲淡青色長袍,捲起長袖,骨節分明的手拿起一支筆,照著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並道:「你也知那王大娘素來的秉性,你判她丈夫入獄,她未必會承你的情,反而會怪你,你上次也因她的事杖責了她丈夫,她就到州衙哭了好幾天,說州衙胡亂判案,傷了她丈夫,這次她只怕是要哭一年半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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