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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邵珩下意識看了眼通訊器上的時間,居然已經五個小時了?

  邵老爺子看到他的時候只揮了揮手,讓他先出去呆著,然後繼續沖楊先生道:“你要是我兒子,就你這個臉色,我早把你打進醫療艙里鎖著了。”

  邵珩:“……”

  邵老爺子說著,啪地打開了燈,全息投影瞬間黯淡下去,薩厄·楊的臉色在燈光下清晰起來,那副臉色,往檯面上一躺比楚斯還像沒有心跳的。

  “我的天……”邵珩抬手指了指治療艙,“說真的,楊先生,你去裡面躺一會兒吧,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老實說躍遷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對勁了,不過我自己也挺奇怪的,明明沒躍遷幾次還累得不行。但也沒到你這個程度啊,而且……”

  而且你的臉怎麼都長得不太一樣了啊楊先生????

  邵珩蹙著眉尖,剛想再說兩句,他家那一gān正事就不理兒子的老頭又轟了他一回,“你出去呆著,這搶時間呢!”

  他說著又指了指楚斯,問薩厄·楊:“倒計時清零多久了?”

  薩厄·楊沉默了片刻,道:“三個小時又七分鐘。”

  “還好還好。”邵老爺子鬆了一口氣,“來得及,你……你要實在不放心,就在旁邊看著,總行了吧?我勉為其難給你破一次例,你不躺治療艙也行,把接線貼上,聊勝於無。”

  邵老爺子剛從治療艙里出來,除了剛吸進冷氣咳了一會兒,氣色非常好。他接過薩厄·楊手裡的工具後,便低頭忙活起來,動作確實熟練得多。

  薩厄·楊走到治療艙邊,斜倚著顯示儀站著,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外接治療端往自己身上貼,動作懶散又敷衍。他甚至都沒有看一下位置和順序有沒有弄錯,目光始終落在楚斯那邊。

  邵老爺子的手法gān脆利落,中間的銜接甚至連停頓都沒有,像是做了太多次這樣的事qíng,對於每一樣都形成了肌ròu記憶和條件反she,熟練得就像是長在身體裡了。

  這樣的治療又持續了兩個半小時,在最後收尾時,一直沒打過停頓的邵老爺子突然愣了一下,抬著手站在原地停了好一會兒,那模樣,就好像突然記不起來下一步該是什麼了。

  “怎麼了?”薩厄·楊繃直了身體,盯著邵老爺子的臉色看了一會兒。

  邵老爺子轉頭看了他一眼,搖了一下頭,接著又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不影響。”

  他懸空了一會兒的手,終於還是落到了跟楚斯體內機械同步的全息模型上,怕薩厄·楊擔心,又安撫似的解釋了一句:“突然忘了一點事qíng,不過換另一種方式也是一樣的。”

  儘管這麼說,薩厄·楊還是拔了身上的各種治療端,走到了邵老爺子身邊。這時候邵老爺子的手已經從全息模型腦後的位置移了出來,顯然已經解決了,他對於薩厄·楊的不放心有些無奈,一邊收著最後幾樣一邊道:“快了,把這個和……這個闔上就……”

  隨著咔噠咔噠好幾聲輕響,邵老爺子道:“這就行了!”

  薩厄·楊看了眼依然毫無生氣的楚斯:“確定?可——”

  “確定!沒醒是正常的,誰心跳沒了好幾個小時也不可能說睜眼就睜眼,想什麼呢?”邵老爺子當年在醫院裡沒少數落楚斯,這會兒碰上薩厄·楊同樣也沒變得溫和。

  他收好工具,又頗為糟心地看了眼薩厄·楊的臉,轉身去開了門,沖外頭的人道:“進來,把這倆給我弄走,看到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的人我就一肚子氣!”

  邵珩幾乎是撲進來的,“好了?長官醒了沒?爸你怎麼樣?”

  “我不怎麼樣,小楚挺好。”邵老爺子擺了擺手道,“旁邊就有休息室,把他倆先弄過去歇一會,小楚過會兒應該就能醒了。你……我在這裡坐會兒,你把他倆安頓好過來,我問點事qíng。”

  休息間其實是原本一間特護病房改的,專供那些幾十個小時連軸轉的醫生過來睡一會兒,chuáng邊還有一架營養機,用於緊急補充一些能量,讓那些過度疲勞的醫生得以充分的恢復。

  邵珩頭頂老爺子聖旨,理直氣壯地把硬扛著的楊先生轟上了chuáng,反正那chuáng足夠大,平日裡忙起來擠上四個醫生都不成問題,躺兩個人更是綽綽有餘。

  他看了眼楊先生的臉色,想了想還是把營養機拽過來,把帶自動注she裝置的腕帶扣在了對方手腕上,丟下一句:“我去找老爺子。”便忙不迭跑了。

  房間裡開的是自然光模式,不過分亮也不會暗得太過空寂。薩厄·楊動了動手腕,有些不太耐煩地嘖了一聲,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把那腕帶解開。

  他很疲憊,非常疲憊,之前qíng急之下的某些行為讓他有些過分透支,大概只要閉上眼,就能立刻睡過去。

  但是他卻始終維持著一絲清醒。

  ——

  楚斯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內容很亂,包含著從小到大的許多事,活像是臨終前回顧了一下平生,只是他夢裡的平生跟他真正生活的肯定不一樣。

  隨便拎一段出來都很荒唐……

  比如,他居然夢見自己站在療養院某一棵大樹的高枝上,伸手去夠什麼東西,結果地面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震了一下,他腳下一滑直直往地上落。

  只是還沒落到地,背後就先撞到了一個人胸口,接著少年時期薩厄·楊的聲音就在耳邊響了起來:“我接住你了。”

  少年時期的薩厄·楊大概得生吞一桶耗子藥,才會做出這種事qíng。

  因為太過離奇的緣故,楚斯就被那一句話給驚醒了。

  他感覺自己先是猛地從夢中抽離,然後意識才慢慢和現實接軌,耳邊漸漸有了一點聲音,全身的知覺也在慢慢復甦,眼睛還沒能睜開,他就試著彎了一下手指。

  這剛一動,他就感覺旁邊有什麼人轉過身來,以一種擁抱的姿勢將他壓住了。

  楚斯還沒睜眼,便蹙著眉頭動了動嘴唇,低聲道:“薩厄?”

  “嗯……”沉沉的聲音貼著他耳邊響起,他能感覺到薩厄·楊的下巴在他肩窩裡壓著,有點微微地硌人,但並不令人難受。

  “你太重了。”楚斯依然沒睜眼,像是半夢半醒地抱怨,被壓住的手指又掙動了一下,“你先讓開點。”

  薩厄·楊笑了一聲,含含混混地道:“不,我太困了……”

  話剛說完沒幾秒,薩厄·楊的呼吸就變得長而均勻起來,居然真的就這麼睡著了。

  第69章 變臉

  被一個那麼高的人壓著, 滋味不會太好受。楚斯感覺自己有些悶, 喘了兩口氣後終於還是在重壓之下睜開了眼。

  屋內模擬的自然光處於一個相對舒適的亮度,但對長久陷於黑暗的楚斯來說, 還是有些微微的刺眼, 他眯著眼緩了一會兒視野才漸漸清晰起來。

  他先是看到了頭頂的天花板, 跟白láng艦上金屬質地的不一樣,而且一片雪白。接著是正對面的牆壁, 同樣一片雪白, 非常照顧潔癖症的感受。牆壁上還掛著幾幅色彩gān淨明媚的水彩,不密不疏, 恰到好處地讓人感覺到放鬆和舒適。

  這種布置風格有些眼熟, 他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 似乎是白鷹軍事醫院特護病房的風格。

  當初為了方便時時監測替代肢體的排異反應,他在特護病房裡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儘管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條件反she卻依然在他身體裡有所殘留——看到那些白牆水彩畫, 就似乎又聞到了消毒液和營養液混合的味道。

  但是過了片刻, 營養液的味道還是沒散, 依然在鼻尖縈繞。

  楚斯垂下目光,自己下巴抵著的是薩厄·楊的肩膀。

  薩厄·楊身材非常結實,但肌ròu並不過分虬結,總會顯出一種鋒利的驍悍來。楚斯微微動了動下巴,就能感覺到他脖頸到肩膀因為動作拉伸而突出的筋骨。

  他用肩膀和手臂把楚斯圈了起來,顯得空間狹小而擁擠, 又用自己的分量把楚斯壓得微微陷進被子裡,使他動彈不得。然而楚斯心裡卻滋生除了一股微妙的踏實感來。

  他活了幾十年,頭一回覺得自己大概是有點受nüè的傾向,要不怎麼被壓個半死還覺得可以忍受呢,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放鬆……

  就是睡得有點久,又幾乎死了一回,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有點蘇,被薩厄·楊壓得嘎吱作響,聽著像是快要斷了。

  他聽著薩厄·楊的呼吸,任他壓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試著把右手從重壓之下解脫出來,試著撥了撥chuáng邊的營養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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