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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肩寬身長,我要繞過他去控制韁繩,略有些艱難,便只能緊緊抱著他,越過他的肩膀,去看前方的道路。
“你若是不舒服,儘管靠著我。”我儘量掩飾了擔憂,在他耳邊道。
他的頭半垂著,輕輕“嗯”了一聲。
我儘量用雙臂將他固定在身前,又怕他會暈過去,時不時同他說話:“還有多久才能到?”
“前頭的分岔路口,往左,還有二三十里的路程。”皇帝答得有氣無力。
還有二三十里?!
我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道,“怎麼才能把藏器衛喚出來?你快想辦法啊!”
他靠在我懷裡,搖了搖頭,“沒辦法。”
“什麼叫做沒辦法?”我忍不住反問,“白斂不是一直都跟著你,向來都是寸步不離的。”
他低低咳嗽了數聲,才道,“今晚我下了命令,讓他不許跟著。”
我怔了怔,“你剛才為什麼騙我?說那個焰火就是信號。”
“你留在那裡,不過是拖累我。”皇帝沉默片刻,淡聲道“你先走了,我才不會分心。”
我撇了撇嘴,反駁道,“那你便該拋下我,自行離開才是。”
皇帝仿佛沒有聽到我的話,良久,反問道,“那你呢?明明已經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其實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
這是五年來,我能逃走最好的時機了。
可是撥轉馬頭的那一瞬間,我甚至來不及想這麼多,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
——我不想陸亦衍死。
他等不到我的答覆,便微微側過了頭,臉頰與我相觸,追問了一句,“為什麼?”
我略略挺直了脊樑,與他保持了寸許的距離,面無表情道,“沒什麼,我不想你死。”
我說的甚是坦誠。
他要是真的死了……各種凌亂的畫面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儲君未定,宮中一片大亂,隨即北疆不穩,節節敗退,甚至要割地求和。
覆巢之下無完卵,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皇帝輕聲笑了,“你是為了天下,還是為了私心?”
“都有。”
陸亦衍靠在我的肩上,仿佛是在和我閒聊一般篤定,“你既不想我死,我會好好活著就是了。”
不知為何,他這麼說了,我竟放鬆下來,忍不住問道,“那些刺客是什麼人?”
他毫不在意,“天下想殺我的人,數之不盡。”
陸亦衍這一路樹敵無數,跨過了屍山血海才登上皇位。以他的心機與謀劃,斷不會讓自己陷入如此的危急的狀況、卻又對藏在暗處的敵人一無所知。
“不想說就罷了。”我頓時有些不悅,“你自己不當回事,還連累我一起,差點連命都沒了。”
皇帝轉頭看了我一眼。月光之下,他的臉色愈發的蒼白,連帶著唇色也都慘白,沒有絲毫血色,鬢髮凌亂,血跡斑斑,眼神莫名地深沉。
我被他瞧得有些心慌意亂,便轉開了眼神。
“你後悔麼?”他忽然低低問我,“留在我身邊。”
現在談這個,還有意義麼?
天底下最尊貴的兩個人,卻偏偏連個侍衛都沒有,還綁在了一條船上。
今晚能不能逃出去,還真的不好說。
我哭笑不得,“陛下,咱們還是先保住命要緊。”
他伸手勒住了馬匹,轉頭認真看著我,“下次遇險,不要再回來救我了。”
這一眼,仿佛是一道契約,從他過往的靈魂深處而來,莫名讓我覺得有些愴然。
我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低聲說,“好。”
他抿唇笑了,英俊的五官也變得舒展,“下馬。”
我扶著他從石頭背上下來,略有些茫然道,“不騎馬了,那怎麼辦?”
他輕輕吹了聲口哨,石頭回頭看了他一眼,打了個響鼻,隨即往前奔走。小瀧戀戀不捨地看了我一眼,跟著石頭一起走了。
皇帝向我解釋,“刺客會追尋馬蹄印,讓他們去引開敵人,就不會找到這裡來。”
我猶有些不放心,轉頭去看兩匹馬的背影。皇帝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它倆是老手了。你實在擔心,還是擔心我們自己吧。”
我苦笑了一下,攙扶著陸亦衍,一步步往前走。他的幾乎半個身子都壓在我身上,呼吸聲也比平時粗重得多。我調整姿勢,想要將他半抱著,給他借點力,單手剛剛從他腰間挪開,就察覺到了掌心的粘膩感。
是血。
我的心倏然墜下。
他竟然傷得這麼重。
陸亦衍的聲音卻很是鎮定,“無妨,小傷而已。”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終於走到了別苑的門口。
白牆黑瓦的院落,並不像是皇家別苑,倒像是鄉紳的院落。我推開了大門,將陸亦衍扶到庭院中,才返身去關門。大門是楠木製成,極為厚重,我用力將門閂重新放回原位,又推了推,只覺得頗為結實,才稍稍放心。
走廊兩側掛著燈籠,我轉頭問道,“你帶火摺子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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