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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姐，要不想想晚膳想用什麼？”
雨還沒有停，就這麼淅淅瀝瀝地下著，我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葡萄酒，又懶得挪地方，就在湖心用的晚膳，才吃了幾口，內侍傳來消息，說是皇帝召樓景疏入宮了。
這麼看來，他雖然對我發了通脾氣，但還是打算起用表兄。
我心氣平順了些，又覺得今日的火腿鮮筍湯不錯，便道：“想來今日陛下會留樓大人用晚膳。送一份過去，我記得他很愛吃筍。”
小月嘆口氣：“小姐，你是真不怕陛下生氣。”
我挑眉：“我幫他籠絡朝臣，這也有錯？”
小月似是欲言又止，到底沒再說什麼，只吩咐出去，應是趕得上君臣的晚膳。
我便滿意的站起來：“走吧。”
小月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去哪兒？”
“去找魏美人吧。”我伸了個懶腰，“聽曲兒去！”
第3章 涼月
雨已停了。
下午的燥熱不安一散而空，空氣中依稀還有水汽的味道，清新適宜。我叫人撤了步輦，同小月一道散步去魏美人的落英殿。落英殿在西邊，而琉璃汀在東邊，這樣走過去，勢必是要經過皇帝歇著的中昭殿的。我想了想，便有意繞開了。小月還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不外乎就是陛下寬厚，才愈發顯得我不懂事；又或者是這事兒傳到太后耳朵里，只怕又有我的排揎吃。我心不在焉地聽著，因為此刻心情好，竟也沒打斷她。
天色漸漸暗下來，前頭有幾個人影穿行而過。
我眯了眯眼睛，後頭那人身形修長，只是一道側影，卻也顯得疏落雅致。
那個名字在喉嚨間滾了滾，到底沒有喊出來。
那個瞬間，只覺得心中各種念頭翻湧而起，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去打聲招呼。
小月顯然也看到了，自覺地停止了念叨，小聲說：“呀，表少爺。”
那人卻也看到了我，遠遠站定，似是沉默一瞬，躬身行了一禮，旋即便離開了。
因為我就這麼站下了，後頭跟著的人也都站定，餘光看到那長長的、持著燈籠的兩條光影，延綿仿佛無盡。我瞧著他離開的背影，自嘲的一笑，是啊，如今我排場這麼大，想不叫人發覺都難。
“小姐，小姐？”小月輕聲喚我，“你還好麼？”
我驚醒過來，若無其事的說：“景疏哥哥是趕著落鑰前離開吧？想不到陛下留他這麼久。”
小月凝眸看著我，輕聲提醒，“是樓大人。”
我瞧出她在擔心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就這樣沒了心情，“算了，今兒有些累了。我也不去聽魏美人唱曲了。你找人去告知一聲，別叫她空等我。”
小月又看了我一眼，方才應道，“好。”
我走回自己的寢殿，沐浴潔發，待到一切收拾妥當了，小月拿了布幫我輕輕擦拭頭髮。我在榻上靠著，窗外有清風陣陣，院子裡不具名的花香拂動，我一仰頭看到明月都已掛出來，不由坐起來，“我想去外頭看看月亮。”
小月亦步亦趨跟著我，半是抱怨說：“月亮有什麼好看的？哪都一樣。”
我仰著頭，看到月亮，也看到宮牆。
不曉得這一輪明月，照過多少離合，多少喜樂，照過多少……困在深宮中的皇后。
我輕聲說：“誰說哪都一樣？長安的月亮，和外頭的月亮就不一樣。”
“皇后說說看，哪裡不一樣？”
低沉的聲音驀然間從前頭傳過來，我微微側頭望向他，鼻尖隱約嗅到一點酒氣。
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陸亦衍這樣站著，沒有帶隨從，表情幾乎隱匿在暗夜中，身姿挺拔如同雪松。
以他卓絕的姿容，原本在這個夜色中，亦是一景。可我莫名地有些不安，此刻的陸亦衍像一隻野獸，將所有的注意力皆著落在了我身上。我沒來由的覺得，但凡我說了一句不和他心意的話，都會被他撕碎。
可我是誰？我又怕過誰來？
他越是這樣，我越想惹上一惹。
我懶懶伸手，屏退了小月，向他走過去。
借著月色，我瞧見他凝眸注視我，直到我們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我伸出手去，假裝替他撣去肩上並不存在的塵灰，輕聲說：“陛下縱然富有天下，卻沒機會同所愛之人並肩見一見外頭的萬里江山，也是可惜。”
他揚眉看我一眼，“朕不同皇后並肩，卻要與誰去並肩？”
我仰頭對他笑了笑，沉默一瞬，說：“陛下說笑了。”
說完我便想退開的，可他竟忽然伸出手，扣住我的腰，眸色變得暗沉，“今日的鮮筍火腿湯很好。朕連米飯都多吃了半碗。”
萬萬沒想到，他竟是為了這個來的麼？
我不動聲色的掙了掙，卻發現掙不開，只乾笑說：“陛下喜歡就好。”
皇帝續說：“……可惜獨此一份，旁人便是眼饞，也只能看著了。”
我瞪著他，著實沒想到他帝王之尊，竟如此小氣刻薄，我分明是讓御廚送了一鍋子去的，他竟連一道菜都私自剋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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