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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知邪祟欲圖捲土重來,也明白立獄陣無法真正將它束縛。在四十九名陣師齊設立獄陣時,由白鷺提議,趁此時機以魂布陣。

  千百個普通人的全部靈氣,當然勝得過四十九名強者。

  有他們在,短時間內,封印不會垮。

  由此,開啟了他們長達三千多個日夜的漫長駐守。

  玄牝之門裡光線極少,不愧為上古邪祟的老巢,連地面都以邪氣凝成,隨時可能把人吞沒。

  身在其中,日日夜夜唯有無盡的死斗。

  時隔十年,老友重逢,施敬承定定凝視身前的白衣,眼眶微紅。

  江無亦倒是爽朗,拍上他肩頭:「十年?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好像沒怎麼變嘛。」

  在交談中,施敬承言簡意賅,向他提及江白硯。

  生平僅有地,開口時,施敬承猶疑許久。

  縱然他見多識廣,思及江白硯的這十年,仍不忍出聲。

  更何況是面對一位父親。

  到頭來,施敬承只道江白硯娘親早逝,入了長安鎮厄司,劍術超群,是年輕一輩里當之無愧的魁首。

  不待繼續往下說,猝不及防地,邪境開始劇烈顫抖。

  如同山崩海嘯、地動山搖,地面搖晃不止,仿佛受到刺激,響起邪物的聲聲狂嘯。

  不是錯覺。

  站在娘親身邊,白輕警覺抬頭。

  邪氣空前高漲,隱隱顯出狂態,化作滔天巨浪徑直撲來。

  威壓濃得驚人,連施敬承也咳出滿口鮮血,揮刀而起。

  渡厄寒光凜冽,近在咫尺,是另一道澄澈劍氣。

  江無亦抬眉,眸底掩映灼人冷光,與他一左一右,擊碎狂浪。

  「時間過得真快。」

  江無亦輕聲笑道:「十年……已經有整整十年,沒和你們並肩了。」

  施敬承青衣如竹,揚起唇角:「你的劍術,精進頗多。」

  眾人身前,靈線層疊,剿殺道道暗影,鋪就一條寬敞通途。

  「邪祟的力量在減弱。」

  白鷺道:「我們護你們出去,趁它虛弱,儘快重塑立獄陣!」

  白輕遽然回眸,對上她琥珀色的眼。

  這群將士之所以留在世間,是因邪祟尚未伏誅,有再臨大昭的風險。

  等江白硯體內的邪氣徹底清除、立獄陣重新築成,他們了卻心愿,大抵便要魂歸地府。

  這是最後一面了。

  彼此都是所思所念之人,怎麼捨得。

  「去吧。」

  紅裙搖曳如火,女人雙目沉凝,似冷焰燒灼,有凌厲殺意,也有化不開的柔色:「你是立獄陣的中心,不是麼?」

  她說得決絕,只在語畢時笑了笑,第無數遍凝望眼前人的面龐,用近乎耳語的聲音喃喃道:

  「十年不見,你已是比我更強的陣師了……真好。」

  「出去吧。」

  江無亦笑道,推一把施敬承肩頭:「我早就知道,你當得上大昭第一。」

  他說著頓了頓,揮劍的瞬息,笑意微斂:「待你見到白硯,替我轉告他——」

  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應當對十年沒見的孩子說些什麼?

  願他心向正道,祝他歲歲無憂,或是督促他好好苦修劍法?

  想說的話太多,在舌尖繞上一圈又一圈,江無亦終是笑笑。

  「告訴那孩子,對不起,還有……」

  他說:「我和他娘,很愛他。」

  臨近訣別,江無亦贈出幾分為人父母的私心。

  察覺施敬承等人離開的意圖,邪潮奔涌更甚。

  一名手持長斧的將領劈開迷瘴,揚聲道:「走吧!」

  邪風撩起他鬢邊白髮,殘破的戰袍上遍布血污,可想而知,此人的死狀何其慘烈

  施敬承朝他頷首:「多謝前輩。」

  「哪稱得上前輩。」

  將領笑笑,聲若洪鐘:「一介莽夫罷了。」

  離開邪境、重塑立獄陣是當務之急,陣師們分得清主次先後,未有逗留。

  穿越連亘邪氣,施敬承忽聽一聲高呼:「施大人!」

  施敬承回首,叫住他的,正是那兩鬢斑白的男人。

  「大昭如今,」男人問,「還好嗎?」

  不止他,邪境之中,數雙眼眸同時望來,映照刀劍光影,灼亮驚人。

  千百道亡魂齊齊看向他,來等一個最重要的答案。

  「好得很。」

  沉默須臾,施敬承勾唇:「剛過春分,青州已無戰時景象,處處繁華熱鬧,農耕正忙,放眼一片綠。」

  「春分?」

  將領展顏:「好……是好時候。」

  他哈哈大笑:「我沒白來這人間一趟!」

  白輕垂頭,眨去一滴滾燙水珠,再仰首,恢復了如常的冷靜無波。

  「諸位,請隨我來。」

  清冽喉音如玉石相撞,她最後望向那襲紅衣,字字鏗鏘:「以我為首,重設立獄陣。」

  *

  長安,微雨。

  作為大昭國都、鎮厄司總司所在,長安永遠有數以千計的年輕人,心懷滿腔熱血。

  「東邊邪氣大盛。」

  氣喘吁吁的小將拭去頰邊血漬,咬牙扳回骨折的手腕,笑意蒼白:「隨我去嗎?」

  「去!」

  小隊零零散散,四成隊員重傷,只余不到十人。

  他身側的姑娘道:「我受傷最輕,打頭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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