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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一個地圖炮,同樣在射程範圍內的克勞德也不敢反駁。他小聲問:「簡一鳴?」

  戴著老花眼鏡的安達挑了挑眉。

  克勞德表示:「最終還是要看他下午的表現。」

  「我還挺期待的。」安達說:「門羅和羅伯特對他的印象都挺好,難得見他們居然能放棄地域、出身、派系的偏見。」

  克勞德知道老太太說得是誰,但他不好點明。

  他們兩個人的差別,大概就是為什麼安達會是副主席,而對方還是評委成員的原因了。

  「說起來那孩子,好像是衛的弟子。」安達發表完自己的意見就開始看克勞德笑話。

  在其他人面前也稱得上德高望重的克勞德,在老太太面前也不過是個年輕後輩,他立刻表示:「我和衛叢的問題,跟後輩可沒關係。」

  安達也不說話,就看著他笑得意味深長。

  然後克勞德才想起來,他最開始會和衛叢嗆聲,就是新生代演奏者的方向問題才吵起來的,而作為他學生的簡一鳴,很可能也繼承了衛叢在這方面的想法。

  克勞德:「……」

  他握拳放在唇邊咳了咳,還是鄭重表態:「總之,一切都以比賽表現為準。」

  安達說:「別那麼緊張,我又沒說你會偏心比才。」

  被安達明里暗裡花樣調侃了一通的克勞德,已經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

  下午,簡一鳴在後台等待。

  他是下午第二個上台的人。

  按理來說,他應該會很緊張才對,就像他初賽候場的時候一樣,緊張到呼吸不過來都很正常,但現實卻是,他現在的心情比前面兩輪都輕鬆多了,不是那種因為比賽馬上要結束的輕鬆,而是因為目標明確,所以不再對奧賽心生畏懼。

  他有點懂宗半雪的心情了。

  好像又回到了高一演奏考試的後台,那個時候的簡一鳴沒想過考試,也沒考慮過考試成績,一心一意只想著走到台前,完成自己的演奏。

  演奏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至於其他的……彈完再說。

  於是等簡一鳴上台的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不同。

  彈幕里安靜了一瞬,馬上就有人開始刷密密麻麻的內容:「好強的氣勢!」

  「我喜歡他的眼神,第一次感受到了黑眼珠的魅力!」

  「氣勢和之前的選手都不一樣,他的眼神像狼一樣。」

  網友還在發表關於他外貌的評論,簡一鳴走到了舞台的中央,在樂團的包圍下,走到所有人視線的焦點,鞠躬站起,忽然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小小地驚訝了底下的聽眾和評委。

  今天狀態很好。

  簡一鳴坐到了鋼琴面前,朝著指揮羅伯特點頭示意。

  羅伯特都小小的驚訝了一瞬。

  現場演奏往往和演奏者的狀態息息相關,簡一鳴今天的狀態高昂,明顯比合奏練習的時候要好太多了,讓他都情不自禁開始期待了起來,待會的演奏會是怎麼樣子。

  或許會遠超一個比賽演奏應有的樣子。

  莫扎特的《第二十七號鋼琴協奏曲》,絕境之中誕生的花朵。

  開場照樣是樂團的演奏,同樣的樂譜同樣的音符,卻比前天練習的時候要更好了,或許是因為坐在了金色大廳的現場,或許是被簡一鳴感染了,總之維愛的第二樂團展現出超出日常的水平。

  「是我聽錯了嗎?怎麼感覺門羅很高興?」

  「跟上午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天吶,維愛演奏得這麼好,叫選手怎麼辦?」

  樂團表現得好是好事,就怕選手的水平沒跟上,拖垮了整場演奏。

  被人擔心的簡一鳴坐在所有聲音的中心點,他聽到了樂團的聲音,低音提琴、大提琴、中提琴、第二小提琴、第一小提琴……還有門羅的小提琴。

  門羅的小提琴本身就價值不菲,它的音色遠超它的價格,細膩溫柔,在門羅的手下每根琴弦都在盡情歌唱。今天的門羅比練習的時候要更興奮了一些,這樣的情緒被極力控制住,還是微微投射到了他的音樂里,讓樂團的聲音也更加活躍了。

  所以輪到我的時候——

  簡一鳴摁下了第一個音,開始了他的演奏樂段。

  羅伯特有一個瞬間都想回過頭來看看,確定坐在自己身後的是不是還是那個簡。

  ——太神奇了。

  音色完全不一樣,仿佛和上一個人彈的不是同一架鋼琴,就連和兩天前的他都不一樣了。

  那種空靈的音色,比夜鶯還要婉轉,比百靈鳥還要動人,但他不是純粹的歡樂,就像莫扎特寫這首作品的時候,他也不是真正的無憂,有一點說不清楚什麼東西落在心頭,有點分量,但不沉重。

  了解這首作品的羅伯特知道,這部作品最重要的內核應該是作曲家關於死亡的思考,對生死的探索。莫扎特放棄用沉重、宏大的主題描述死亡這件事本身,而是把焦點放在了「死後的世界」上,甚至還帶著他一貫的純然和幽默想像。

  人們常常說境界有三層,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K.595應該就到了看山還是山,甚至還更跨越了一層,想像山背後的海。

  羅伯特聽過很多人演奏的版本,還是第一次聽到會有這樣演繹的想法。

  他這一刻,特別想知道瑪莎·安達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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