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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彧啞著嗓子:「一,聯邦內戰,規模不小,如果讓遠星趁虛而入,此後合法性就存疑了。二,算算聯邦現存的將領,盧守蹊、蘭波都會躲事,德拉薩爾會死在前一戰里,那麼……裴行野會出來。」

  她睜開眼:「憑裴在廷巴克圖的威望,我擔心廷巴克圖人用腳投票。」

  謝相易笑了:「您真是我們的寶劍啊。」

  方彧彎了彎眼角:「寶劍也只是一把劍而已,需要在合適的時候由人從石中拔出。」

  謝相易拔劍的時機不早也不晚——太早,他的權威不能如此牢固地扎入這片土壤;太晚,廷巴克圖也經受不起長久圍城的苦痛。

  恰好的時刻,他揮劍而出。

  至於那把劍……她自找的,無話可說。

  謝相易笑說:「方彧,把物資交給居民吧。」

  方彧歪過頭:「不由你交?」

  謝相易:「已經做了惡人,不如做到底。英雄的角色,還是你來吧。」

  **

  遠星曆,新年。

  德拉薩爾軍團屢屢潰敗的消息傳入桑谷,而蘭波不斷申明自己已經「努力救了」,卻越救越遠離中心戰場。

  然而,眾人卻無心理會遠星的亂局——

  安達的病情急劇惡化,看起來終於要面對那道最終的命題了。

  病房裡,裴行野拍拍菲爾南的肩膀:「過去吧,看看。」

  菲爾南往後縮了一下:「裴元帥……」

  裴行野苦笑:「沒關係,他已經聽不到什麼了,不會知道你臨陣脫逃,又被德拉薩爾提督趕回來的……即使知道,他也不在乎這種事的。」

  菲爾南低下頭:「我只是害怕看見安達閣下那樣、那樣無力。我還是寧願記住他總是能控制一切的樣子。唉,對不起,明明我和安達閣下……也不是很熟的。」

  裴行野垂下眼,溫和道:「改變你命運的人,不管熟不熟悉,總是很重要的。」

  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爆炸。

  裴行野蹙眉,下意識把菲爾南往後一拉。

  菲爾南嚇了一跳:「怎麼!桑谷也……」

  裴行野鬆開手:「哦,示威遊行而已。還是老一套,反對安達,什麼窮兵黷武,獨夫之心,冷酷無情,貴族做派……」

  菲爾南義憤填膺:「他們因為找不出實據,就只能侮辱人格。不該允許他們這樣。」

  裴行野漫不經心,冷笑道:「是非毀譽,往往言過其實。」

  「可根本是無憑無據吧,獨夫之心、冷酷無情這種詞彙——」

  菲爾南一愣:「您在做什麼?」

  裴行野取出一個骨灰罐,打開蓋子,遞給他看。

  菲爾南一怔:「這是誰的……呃,這裡面裝的怎麼像小蘇打粉啊。」

  裴行野笑了:「當年佐藤准將犧牲,安達卻不許他的骨灰回桑谷。我……很不理解。安達當時對我說——一罐磷酸鈣沒有任何意義,是生者的感情賦予其意義。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不盛一罐子小蘇打粉,只要能對著哭出來,不也一樣嗎?」

  菲爾南印象里,安達雖然喜歡說地獄笑話,但還沒有地獄到這種程度。

  他張口結舌:「啊……」

  裴行野笑嘆口氣:「我很生氣,那是他家幾代的老家臣啊,怎麼會這樣?我說了氣話——那你死了,也不要留骨灰,裝一罐子小蘇打粉吧。」

  「安達說,那希望大家不要傷心很久,保質期過了就不能吃了。」

  「……我昨天去買了一袋,發現小蘇打粉的保質期居然只有十八個月,用來給大家傷心的話,的確不長。」

  菲爾南忽然意識到,地獄的不只是安達而已,還有看起來一向很正常的裴行野。

  ……他居然真的去買了,還裝進去了。

  裴行野低聲說:「但我並不是給安達裝的。」

  菲爾南沒聽清:「什麼?」

  裴行野:「沒什麼,請你幫我保管一段時間吧——啊,知道你不喜歡這種陰森森的東西,但裡面只是小蘇打粉而已。如果不舒服的話,交給軟軟也行。」

  菲爾南聽到盧汝安的名字,不覺臉紅:「我、我可以的!」

  裴行野莞爾,這次笑容真實了一點:

  「軟軟沒接觸過什麼……敢對她暴露本性之惡的人,又習慣以自己的心而非眼睛去看世界。她的世界很純粹,感情也很純粹。」

  菲爾南攥緊懷中的骨灰罐,覺得裴行野言有所指:「……」

  「有純粹的人,就有複雜的人,精心計算過的愛和發自肺腑的愛一樣是愛——我並不是說複雜的人就不配怎樣。」

  裴行野安撫地看他一眼:

  「我想說的是……遇見純潔無瑕的事物,不應因地位差別而生卑微之心,不應自殘形愧而生摧毀之心,更不應以為對方純潔可欺而生凌虐之心……好好愛她吧,你也會幸福。」

  一直堵在心頭的疙瘩忽然鬆弛了,菲爾南垂首:「謝謝您。」

  裴行野站起身,口吻輕鬆:

  「菲爾南,打不過的時候,假裝且戰且逃也比直接就跑好些呀,被這樣趕走也太丟臉了。軟軟知道了會笑話你一輩子的——跟我再走一趟吧,怎麼樣?」

  菲爾南一怔:「去哪裡?」

  裴行野彎著眼笑了:「履行最後的職責,去遠星。但在此之前,還有一個人要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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