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50章 她決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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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老頭兒被蘇希錦特例邀請到身邊,請他幫忙隨時關注地震動向。蘇希錦沒事兒也與老頭兒探討地震見解和形成。

  她好歹也是地理專業畢業,這可以說是撞到了她的專業領域。

  是夜,全城許多人都被要求睡在各個安全區。安全區是根據位置條件所劃分,並非專門開闢出來的空地,有的在城裡,有的在城外。

  夜裡看不清路,早有官員提前在四周點起火把。士兵在外維持秩序,對盜竊、搶劫、猥褻等犯罪行為嚴加處置。

  百姓們拖家帶口,以家庭為單位,抱團取暖。漸漸的,過了最初的恐慌和無奈,他們反倒生起了別的樂趣。

  三五個好友同睡地鋪,頂著月光回憶往昔,憧憬未來,氛圍融洽。

  「許多年沒有這樣親近了。」

  「小時候天熱時,常常與村里人在露天乘涼。」

  「那時門口有個池塘,睡前還能洗個臉。」

  這是從未有過的景象,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躺在一起聊上兩句。有的甚至互相分享著自己的用品。便是曾經有些過節的人,在這樣恐慌的夜晚,也瞬間和解。

  當日一夜平安,除了林里的鳥有些許躁動。

  在第二日白天來臨時,蘇希錦允許以家庭為單位,派人回去拿生活用品。夜晚需正常歇在此處。

  小孩子們無憂無慮,覺得這樣甚是有趣。好多大人則開始懷疑、不滿。

  離梵老頭預測的地震還有五個時辰時,百姓的忍耐力達到極點,許多都鬧著要回去歇息。

  「我家小姐千金之體,身份高貴,哪兒能與這群賤民住在一起?」

  「夜裡的蚊蟲未免也太多了些,我家小姐細皮嫩肉的,哪裡能受這份苦?萬一要是留下疤痕了,可怎生是好?」

  「女兒家名譽重要,男女混住未免太有傷風化。」

  爭爭吵吵,眼見著動靜越來越大,士兵不敢擅作主張,只能請人稟告蘇希錦。

  「這確實是本官的疏忽,忘了男女之別,」蘇希錦先是歉意,「只現在再轉移也來不及了,大家且先將就一下。待度過地動期,再回去。」

  「萬一沒有地動呢?」有人問。

  「是啊,你們不是說地動前會有徵兆嗎?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可見不會有地動。」

  「大人別不是被梵老頭兒騙了吧?他那人最是愛吹牛,大人且別信他。」

  蘇希錦示意大家安靜,「離預測之時還有幾個時辰,大家稍安勿躁。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總歸將生命放在第一位,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爹娘都去了,一個人活著沒甚意思。萬一遇到了地動,也是解脫。」有百姓回。

  「你爹娘自然是希望你好好活著,」蘇希錦打消其消極想法,又以官威相壓。

  索性古代也有古代的好處,官民階級分明,他們不敢抗爭。

  好容易安撫好眾人情緒,蘇希錦為表示自己的歉意,決定教大家唱歌。

  一為活躍氣氛,二來振奮人心。

  太陽逐漸落下,夜晚再次到來,所有人都默契的閉上嘴,靜靜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趁著空閒時間,蘇希錦藉機為百姓科普地震的防範與自救意識。

  離預測時間還有兩個時辰,毫無異常動靜。

  離預測時間還有一個時辰,萬籟俱寂,眾人神色繃到極點。

  這時,所謂的預測時間到來,仍是一片平穩寂寥。

  有人開始埋怨起梵老頭和官府,那些不與底層人居住的貴家公子、小姐,嚷嚷著要回府。

  蘇希錦卻道,「此刻天色昏暗,行走不便,索性沒有多少時辰就天亮了,諸位且再等等。」

  哪有預測十拿九穩的,便是現代也做不到。

  勸解完百姓,蘇希錦又去看梵老頭,對方堅持自己的言論,毫不退步。

  又過一個時辰,所有人都進入沉睡之中,地上忽然傳來一陣晃動,帶著山崩地裂之勢,叫人不安。

  「地動了!」沉睡中的人猛然醒來,捂著胸口後怕。

  爹娘摟著孩子,膽小的婦女則倒進相公懷裡,互相取暖。梵老頭依舊是那副「意料之中」的模樣,教人又愛又恨。

  此次地動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人站立不穩,器皿傾倒,房屋損壞、倒塌。

  當震動終於停下來時,所有人不約而同捂著胸口,一股劫後餘生之感湧上心頭。

  「好險,還好聽了蘇大人和梵老爹的話,否則今夜被埋在地下的,不知是誰。」

  「蘇大人當真料事如神。」

  「感謝蘇大人救了咱們一家。」

  所有人一改常態,換了副面孔,面上恭敬、討好又感激。

  忽然,人群中傳來一陣哭聲,蘇希錦尋聲望去,見是一婦人正摟著被子痛哭。

  「怎麼辦才好?一個時辰前,我家孩子已經偷偷回去了。」

  話落,隔壁地鋪上的婦人也跟哭了起來,「我家囡囡也不見了,方才她說這裡蚊蟲多,就帶著丫鬟家去。」

  圍觀之人莫不跟著揪心,紛紛嚷著要幫忙尋找孩子。

  責備已經來不及,蘇希錦制止眾人,選派一隊士兵按照兩位婦人所說的路線,回去搜尋這兩人。

  一夜搜索無果,最後天快要亮的時候,有人在城樓下聽見有人呼救。

  蘇希錦聞訊趕去,正是那消失的公子小姐和他們的丫鬟,立刻命令士兵救人。

  人多力量大,十來人用了一個時辰將幾人救出來。女子完好無損,只手上有些擦傷。男子因護著女子,手臂、大腿骨折。剩下的丫鬟、小廝則重傷倒地。

  索性經過女醫館的大夫緊急搶救,全都脫離了生命危險。

  這是第二次地震中金州地區唯一一起重傷事件。當調查的震中死亡、受傷人數送到蘇希錦案前,許多參軍都跟著惋惜。

  若沒這幾人擅作主張,離開安全區,金州城傷亡人數為零,他們說不得能跟著晉升。

  「只怕還有些余動,」蘇希錦收了報告,吩咐眾人,「如今危房遍地,許多地方恐住不得人。且保留安全區,鼓勵百姓自行前往。」

  金州的九月總是大雨傾盆,索性最近幾天沒下雨,倒給蘇希錦省了不少麻煩。

  又過了些日子,天氣漸漸轉冷,餘震也沒了。幾地都傳來第二次地動的傷亡人數。

  皆未造成更大傷亡,金州區因著有提前預警,死、傷人數為個位數。

  九月末,蘇希錦開始組織災後重建。

  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吃的問題。朝廷下放的救援物資本運輸艱難,尚在路上。誰知又經歷第二次地震,道路直接被堵死,糧食、藥草等生生堵在了路上。

  蘇希錦派官兵疏通道路,城裡的糧食不多了,無論如何都得在三日內竣工,五日內將糧食送達。

  之後又鼓勵百姓重建家園。

  「房子需要固穩,最好請幾個匠人設計點防震結構。」

  因著隴右地形複雜,有水系卻少降雨,許多百姓日常用水需跑到很遠的地方取用。蘇希錦又鼓勵大家互幫互助,互相幫忙打水井,或幾家共用一口井水。

  ……

  她在金州區安排並下達指令,待一切步入正軌,又輾轉其隴右其他數州。最後再回到損害最為嚴重的金州。

  彼時糧食等物資早已到達,蘇希錦傳達陛下旨意,為百姓免稅,並給予每戶兩千枚銅幣。

  百姓無不稱好,長跪不起,贊周武煦仁慈聖明。作為陛下代言人的蘇希錦,也深受百姓敬重。

  藉此機會,蘇希錦給一些官員發布防震措施和預防手冊。讓他們以官府的名義宣傳。

  忙碌數月,賑災之事終於接近尾聲,蘇希錦準備回京都。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歸心似箭,歸根結底是因為想念自己的女兒。

  韓明珠早就過了三歲生辰,這樣大小的孩子記憶力短,恐早就忘了自己。

  想到這裡,蘇希錦心中一澀,差點落下淚來。

  只不過在離開之前,蘇希錦找到了梵老頭,「老爺子可願隨本官一起回京都?」

  梵老頭頭也不抬,坐在地上擦拭著自製渾天儀,「老頭子一把年紀了,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也受不了長途跋涉。大人之請,恐老頭子無法做到。」

  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局,蘇希錦無奈攤手,「既然老爺子不願,晚輩自然不能勉為其難。只晚輩想在城裡建一個地動觀測站,不知老爺子可否在裡面主持大局?」

  這小姑娘嘴也忒甜了些,一口一個老爺子,一口一個晚輩,端的叫人無法開口拒絕。梵老頭抬起頭,不情不願的答應了她。

  「晚輩還有一個請求,」一招有效,蘇希錦開始「得寸進尺」。

  「不知老爺爺可否將渾天儀的製作和使用方法寫下一份,晚輩想謄抄一份,帶回京供專門官員學習。」

  若有這東西,不知能救下多少條人命,為國家省下多少錢財。

  久等不到他回答,蘇希錦想了想道:「老爺子放心,晚輩會稟明陛下此渾天儀乃老爺子之物。不會冒領老爺子功勞。」

  「大人這是何意?」梵老頭生氣了,「在大人心中老頭子就是這等貪慕名利之輩?」

  「主要是這個你拿去也沒用,」梵老頭道,「觀測範圍小,超過兩百里就不靈了。且觀測時間短,只能提前三天得知。」

  「已經足夠,」三天夠他們安排好些事情,至於觀測範圍,那就更不是事兒。左右渾天儀乃青銅所造,只要能觀測準確,大不了她批發上市,每兩百里給它弄上一個。

  天網恢恢,她就不信地震能逃脫,「天網」法眼。

  見她如此打算,梵老頭也大方,埋頭畫好圖紙,扔到她懷裡。

  得知蘇希錦要離開,金州百姓聞訊趕來,卻並非為她送行,而是請求她留在金州。

  「跪求蘇大人留在金州!」

  「世人皆知蘇大人為青天大老爺,深負皇恩,如何能看著咱們受苦?」

  「咱們金州長年少雨多沙地,窮的響叮噹。苦不堪言啊。大人既幫了登州,又赴惠州,就不能幫幫金州嗎?」

  是啊,同為一州,怎她就可以幫登州和惠州,而不管他們呢?

  蘇希錦拍了拍手,待大家安靜下來,才苦笑道,「本官為陛下親派賑災大臣,如今地動已止,金州恢復如常。本官不負皇恩,完成使命,按照規矩自該回京復命。」

  哪兒有幹完事兒不回去復命的?除非她活得太長了。

  「法理之外不外乎情理,」有文化人說,「金州貧瘠之地,若大人能留下來治理金州,陛下必定能理解大人一片苦心。」

  「陛下之意本官不敢揣測,」蘇希錦搖頭,「諸位且回吧,待本官回到京城,必定將金州情況一五一十稟明陛下。朝廷能臣眾多,相信陛下不久就會派能臣赴任。」

  任百姓如何挽留,蘇希錦仍固執離去。她答應韓明珠,待院子裡的菊花謝了,她就回去看她。

  那小傻瓜不知還記不記得自己的承諾,想來是忘了吧。

  ……

  今日休沐,韓韞玉換了身玄色流雲紋,端正坐在桌前。他懷裡摟著韓明珠,小傢伙毛絨絨一團,安安靜靜坐在盯著桌面上的一幅畫。

  韓韞玉問她:「這是誰?」

  她脆生生答道:「這是娘親。」

  又問:「爹爹,娘親去哪裡了?」

  「去了很遠的地方。」

  「那她什麼時候回來?」

  「你忘了?」韓韞玉低頭,「你娘走時與你說,待院中的菊花謝了,她就回來了。」

  韓明珠歪頭,仔細回想,蹙起娥眉頭讓韓韞玉覺得懷裡摟著的,是縮小版的蘇希錦。

  「我想起來了,」韓明珠說,「可那花還開得那般好……爹爹,我們將花拔掉好不好?一拔掉娘親就回來了。」

  這孩子打小就聰明,韓韞玉勾唇,「不好。」

  ……

  回京大隊一路往回走,沒有糧草的負擔,這次他們走得極快。不過半日就走到了金州邊境。此時日頭已高,趕了大半天路,人車皆勞頓。

  蘇希錦讓大家停下來歇息,順便弄點吃食。

  一開始還好,眾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只當火燒起來,有人大驚,「大人,你看那是什麼?」

  聞聲而觀,不遠處的森林裡站著許多孩子,個個瘦骨嶙峋,臉中凹陷,面黃肌瘦,獨一雙眼睛大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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