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頁
小七卻道:「飯有什麼好吃的,不吃飯大不了吃菜,還可以吃糕點。」
我嘆了口氣,返回屋裡, 耐心地同她解釋:「她沒有錢, 拿什麼買菜,買糕點?」
小七道:「她爹娘不給她錢嗎?」
「她爹娘死了。」我頓了頓, 補充道, 「被你害死了。」
小七頓時陷入沉默。
我留她一個人在屋內反省, 就離開了, 本想回到院裡,但我這幾日心情浮躁, 總是輾轉難眠,走著走著, 竟不由自主地來到了浣衣坊。
浣衣坊有專門的下人房, 一個小院就建了十幾間房, 屋中有一張炕床和一張桌子,挺簡陋的。
我發現啞女那間屋子還亮著燈, 便上去敲門。
啞女開了門,見是我,立即關門。我不解,過了一會,她再來開門時,臉上多了個黑色面紗。
我打趣道:「我可是不配看你的臉?」
她垂下了頭。
我見她個子小小的,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我好似把這裡當成了自己家,未經她同意就徑直走了進去,拉開桌子旁邊那張陳腐老舊,搖搖晃晃凳子坐下來。
「啪嗒」一聲,凳子腿斷了,我摔了下來。
啞女忙不迭過來扶我,讓我坐另一條凳子,那條凳子的年紀看起來比我還要大,我有些不敢坐,同她玩笑道:「你是不是也要我的屁股和你的一樣?」
她慌忙擺手,因著屋裡只有兩條板凳,不坐凳,就只能坐炕上了。於是她看向後面的炕床,許是怕我嫌棄,沒敢主動請我過去。
我自個大搖大擺地過去坐了,她見狀,眼睛彎了彎,扭扭捏捏地跟過來。
我道:「我弄壞了你的凳子,明日賠你一條。」
她又沖我擺手。
我道:「屋裡沒有凳子,往後你姨娘們來了坐哪?」那些幫過她的女工,我姑且把她們當成她的干姨娘。
我這麼說,她便應允了。
我又問:「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剛問完,我餘光便瞧見床角放著一個竹籮,裡面有針線和繡布,亮起的燭燈又是朝著針線,就曉得了,「你會刺繡?」
她點頭,又搖頭。
我拿起來看了看,方方正正的,像是一塊手帕子,針腳歪歪扭扭,亂七八糟,看不出繡的什麼,應該是初學。
我昧著良心道:「繡的不錯。」
她面紗底下的臉許是紅了,不過我看不出來。
她這屋裡著實簡陋,沒什麼有趣的物事,她又不能陪我聊天,我倆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對坐了很長時間,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我找了話題,說教她刺繡。
我對著燭燈勾線,她便安靜地坐在旁邊看。那只僅存的凳子已經很不穩了,她坐的非常小心,且她臀部的傷還沒好,也就沒怎麼挨著凳子。
我恐她摔下來,隨意勾了幾下,就說眼睛疼,想明日再過來弄。
她聞言立馬站起來,將手伸過來,我身子下意識後傾,卻見她把手搭在我的太陽穴上,輕柔地替我揉著。
我怔了怔,閉上眼睛,被她揉的十分舒適。我惦著她身上有傷,想讓她早點休息,剛要開口,只覺得右邊臉頰一熱,她隔著面紗親了我一下。
我一愣,慍道:「你做什麼?」
她見我發怒也慌了,發出那種粗糙的,含糊不清的聲音來,似乎想向我道歉。
我也意識到自己太兇了,兀自收起了怒容,不過我臨走前踢壞了她另一條凳子,又將她的桌子也推斷了。
她被我嚇的躲在了炕床上。
翌日,我去家具店買了一套新的桌椅,讓人送過來,選的是普通的榆木,若送太好的桌面,對她來說恐不是什麼好事。
我一來,她就急急跑到我面前手舞足蹈,向我鞠躬,又塞給我一張紙條。
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字,「對不起」。
我心一軟,道:「我沒有生氣。」
我只是感到不自在,除了楚思,沒人敢這麼對我。
她小心翼翼打量我的臉色,我沖她一笑,她這才信了我的話。
一套桌椅有四條板凳,我對她說:「桌椅是我賠你的,多出來那兩條板凳是我的,寄放在你這裡,我日後會常來。」
她炯炯有神地望著我,眼睫又是一彎。她容貌雖然不大好看,那雙眼睛卻生的十分好,黝黑,明亮有神,要是忽略掉眼角那個胎記,這般看起來,也是個妥妥的美人坯子。
木匠走後,我繼續教她昨晚沒繡完的刺繡,又將帶來的軟墊鋪在炕上,那墊子四周塞滿了棉花,中間卻是空的,是我昨晚連夜縫製的,對她的傷有益。
她起先還不太敢收,我嚴明那是我自個做的,不花錢,她才勉為其難收下。她收了墊子,卻只是抱在懷裡。
我道:「那是給你坐的。」
她搖搖頭,不願坐。
我嚴肅道:「要麼坐墊子上,要麼趴著,你選。」
她這才弱弱地將墊子放下,坐在上面。
我笑道:「這才乖。」
我倆在屋裡刺繡,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她想起府里還有衣裳沒洗,讓我在屋裡等等她,她洗衣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