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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袁兆越發忙碌,他一面要操心朝堂政局,推行土地改革,壯大寒門勢力為己用,以此制衡項黨。另一面,他私下將所有暗衛都派去保護清懿。

  即便自己萬一發生不測,至少可以保全她。

  所以在陷害事件發生時,袁兆沒有一絲一毫疑心清懿的清白。

  那些污言穢語喋喋不休,他的殺心抑制不住。

  手起刀落,天地才終於安靜了。

  暗紅色的鮮血靜靜流淌,蜿蜒成一條小溪橫亘在二人中間。

  清懿站在對面看著他,眼神淡漠。

  袁兆幾乎被那道眼神灼傷。

  世人皆道袁郎是個光風霽月的君子。而在這道冷靜又漠然的目光注視下,那層看似完好的人皮漸漸褪去,將他壓抑的戾氣、殺念、占有欲照得一覽無遺。

  隔著咫尺之距,袁兆好像看見,她眸光里倒映著地獄羅剎的面容。

  知道他是一個和尋常男人沒什麼不同的、卑劣骯髒的小人,她會失望嗎?

  見到程奕,她是不是想起年少時光,是不是恍然驚覺他早就不是當初認識的袁兆?是不是在後悔……當初沒有走?只是這樣想想,內心的嫉妒和醜惡就悄悄占據了全部內心。

  他生來貴胄,自視甚高,看似待人溫和實則是個極傲慢清高的人,這世上沒有人比袁兆更了解自己的目下無塵。可在這一刻,他近乎生出低到塵埃里的自卑,他害怕看見她眼中的疏離與厭惡。

  床帳里,他蒙住她的眼睛,輕聲問:「如果我們有了孩子,會不會好一些?」

  清懿沒有說話,沉默一直蔓延。

  良久,只聽到他極輕的嘆息。

  「罷了。」黑暗裡,他自嘲,「用孩子綁住你,那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至少別讓最後那點情意被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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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上說,近鄉情更怯。

  初時不懂詩中意,如今到品出幾分滋味。

  看著院中熟悉的人影,有時是在看書,有時在彈琴,有時在畫畫。袁兆只是遠遠瞧著,不再靠近。

  見她神思疲倦,袁兆特意打發人請曲思行來探望,不必提及是自己的意思。

  這些年,他潛心鑽營,羽翼已豐,是時候做個了斷。

  關於項連伊的能力,他漸漸知道規律。「神力」不可隨意施為,需要冷卻時間。

  在陷害清懿之後,她有很長的時間不能再次使用。

  而袁兆就是要趁此良機對項黨發難,即便項連伊有後招也只能先用來圍魏救趙,不會波及清懿。

  等項連伊招數用盡,便是項黨倒台之時。沒有項天川,失去「神力」的項連伊的也只是一塊任人宰割的魚肉。

  背後的規則不許他起殺心,可是規則不懂人心,要一個人求死不能,有無數種手段。

  袁兆漠然看著棋局,突然落下一字,絞殺大龍。

  屆時她再想積蓄後招脫困,那個和尚也已經找到了,不日就要進京。

  身為棋子又如何,手握天道,也有必須遵從的規則。

  有規則,就會有漏洞。恰好,他最擅長下棋,更擅長在蛛絲馬跡中尋找漏洞,一擊必殺!

  他計劃得很周全。

  再有幾天,就真正自由了。那時他想,等到一切事情塵埃落定,他就將從前不能說的真相統統告訴清懿。

  他將未來都想好了。按照和曲思行的計劃,先是將計就計,讓曲思行假裝中項黨圈套,被污衊謀逆。再由袁兆為首的臣子檢舉項黨數年來的累累罪行。

  走在入宮的路上,袁兆莫名覺得心中不安,沒來由地慌亂。

  「殿下臉色不佳,是沒有休息好嗎?」下屬問,「怪不得殿下疲累,我想著今日要做的事,心裡都激動得睡不著覺呢。」

  眾人言語紛亂間,袁兆心臟跳得越發厲害,他甚至沒有心情回應,撂下一句「我先回府一趟」便往回走。

  那天所有人都看見一向端方得袁郎腳步惶急,最後近乎飛奔。

  他到底疏忽了什麼呢?他想不出來,心裡卻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回去看看清懿!

  寒風吹在臉上如刀割,步履匆匆踏入侯府。袁兆的神經如一根繃緊的琴弦,在看到那抹身影輕飄飄的身影倒下時,終於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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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時隔兩世的光陰,回憶起那一幕,幾乎是將疤痕再次撕開,鮮血淋漓。

  清殊不知什麼時候淚流滿面,哽咽得說不出話。

  既是為姐姐受過的苦難,也有那麼一絲憐憫,是為眼前這個男人。

  即便是隻言片語,也足以清殊拼湊出故事的原貌。她甚至不敢再問下去。

  看著愛人死在懷裡,世上最難言的苦,盡數被他嘗盡。

  那是怎樣的滋味?

  袁兆閉上眼,道:「不提了,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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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過去了嗎?

  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袖中的手指緊握成拳,是極力克制某種隱隱要爆發的情緒。

  這是他潛意識的反應。

  就像受過極重創傷的人,再次提到記憶里的恐懼表現出的扭曲和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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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無遺策的人,唯獨沒有算到她的愛。

  袁兆以為那天的沉默是抗拒,原來是她是心灰意冷後還是願意相信他最後一次,想要交託一生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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