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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位置,她就意識到自己昨晚選的地方就和他一牆之隔,於是又道:「我吵到你了?」
秦江月沉默下來。
她好像總是這樣,經常答非所問,冒出來的話都是些他意想不到的,也不像是薛寧這個人該關心的。
他不認為她是真的在意他的死活,也許真的就像是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父親死時因為還可以壓榨他,不需要妥協,所以一條道走到黑,甚至變本加厲。
現在他也要死了,以後無人可以依靠,就別無選擇,只能妥協和改變自己。
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是薛寧靠近了,在研究他的眉心血線。
溫熱的手指按在眉心,秦江月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倏地攥緊。
「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要不要用什麼藥?」
她問了一句,近距離盯著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秦江月的瞳仁是琥珀色的,接近於茶色。
薛寧看著他的眼珠,想到秋日枯黃的落葉,寸草不生荒無人煙的大戈壁,但最接近的,應該是某種酒液的顏色。
她甚至還能聞到淡淡的醉人香氣。
空氣的溫度升騰而起,她快速撤開,因為動作匆忙了些,發間斷了一截的髮簪掉了下來,還有髮絲間一點點蕭瑟的落葉。
落葉枯黃了一半,被秦江月用手接住,薛寧看了一眼他蒼白的掌心,下意識摸了摸髮髻。
糟糕,都忘記看看自己是什麼形象,就這麼見了秦白霄,那倒也算了,可見秦江月……
「我去收拾一下。」
這裡就一間房,薛寧也去不了別處收拾,就只能是屋子裡唯一的鏡子面前。
鏡子是最普通的銅鏡,照人實在有些困難,薛寧看得只覺眼暈。
她昨夜靈力耗盡,身心俱疲,也折騰不出水鏡來照了,只能湊合。
湊合的結果就是,臉是擦乾淨了,但髮髻實在太難梳了。
穿書到今日,她都沒有散開過頭髮,都是用法力清理一下作罷,因為拆掉了就不會梳了。
現在不得不拆,又沒靈力清理,就得用最原始的辦法洗頭。
「小神龜!」
小神龜比她更加身心俱疲。
它有些自我懷疑地接收那個「去打水」的眼神,走的時候四隻腳腳步都是虛浮的。
秦江月就一直在一邊看著她折騰。
洗臉洗頭,試圖擦乾頭髮,但因為頭髮太長太多失敗,只能儘量讓它不滴水。
看著身上亂七八糟的衣服,薛寧回了一下頭,秦江月這個時候已經轉開了視線,話題被打斷之後,他就沒有重啟的打算,絕不是那種到砂鍋問到底的人。
這種性格很好,不煩人,但放現在的他身上,總有些過於孤獨沉默了一些。
薛寧抿抿唇,倒希望他再問一次。
她突然跑到秦江月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那雙似乎對一切都失去興趣的眼睛就落在了她身上。
姑娘披著滿頭長髮,手裡抱著一堆裙子,笑盈盈地看著他。
「幫我選選衣服?」薛寧一本正經,「既然決定要做出改變,那就要從頭到腳都有所回應。我準備換個髮髻,再換件衣裳,試試以前沒試過的風格,你閒著也是閒著,幫我選選?」
她好像總是忙忙碌碌,有做不完的事情。
秦江月和她在一個屋檐底下,就也有做不完的事情。
他被迫看了一場換裝秀,看到最後一件時他在想,女子怎麼有那麼多衣裳可換?
復又想起自己在孤月峰所謂的「家」里,也有幾個房間的柜子用來放置衣物,又覺得很正常了。
甚至覺得,薛寧的衣服還是少了些,不但少,每件都是差不多的樣子,顏色也接近,都是持重老成的顏色,黑的,墨藍的,墨綠的,換來換去沒什麼區別。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一件煙紫色的齊胸襦裙,襦裙外是淡銀色的圍裳,裙子上裝飾依然少得可憐,花紋也沒什麼,但比起其他的,總算是尚未適合她的顏色。
這是最後一件,她穿上走出來的時候,秦江月皺了一下眉。
「不好看啊?」
薛寧以為他皺眉是覺得難看,轉身想去脫掉,一直沉默的秦江月在這時開口。
「去梳頭。」
他再次選擇了不回答,只是讓她去做另外一件事,薛寧拿起梳子的時候才意識到,其實他是覺得好看的。
好看要皺眉頭?
那覺得不好看或者覺得不高興、不滿意的時候,反而會露出溫和從容的表情嗎?
薛寧透過模糊的銅鏡望向秦江月倒映的臉龐,克制安靜的青年端坐在那裡,脊背挺得筆直,周身如泛著淡淡的光芒,隔著銅鏡都能感覺到光芒很盛,像神仙的畫作。
薛寧忽然很想看他再握劍。
她想到第一次見他時的畫面。
那真是「玉袍長劍堪風流」。
「師兄。」
她突然開口。
注意到秦江月視線轉了過來,薛寧攥緊了梳子,和他模模糊糊的對視。
「鏡子太模糊了,我什麼都看不見,你能不能幫我梳頭?」
第19章 第十九章
比起薛寧從前對秦江月的要求,梳頭實在不值一提。
但梳頭和其他事相比,微不足道中又多了一點曖昧。
兩人在模糊的銅鏡里對視,明明誰都看不清什麼,心裡卻好像壓了重石,薛寧有一瞬甚至呼吸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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