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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雁聲無聲嘆了嘆氣, 道:“雪夜路不好走,二師姐小心些。”

  毫不誇張,紹芒被她的體貼驚得路都走不穩。

  系好斗篷, 她踩雪行向竹林, 月色冷淡, 雪光刺目,酒蕪院的燈火暖潤溫和,綠蘿枝上積了雪,卻並不覺得寒意森冷,而是鮮活靈妙的景象,大約預示著大雪後會是晴天。

  林雁聲倚在門上,任憑冷氣往屋裡竄,始終盯著紹芒的背影。

  那一道纖細骨感的身影慢慢看不到了。

  林雁聲重重打了個噴嚏。

  廊道盡頭的摩芸猝不及防打開房門,衝著林雁聲喊道:“大半夜還不睡,等誰呢?”

  林雁聲又煩悶又寂寞,破天荒地樂意跟摩芸對話,輕抬了抬下巴,道:“二師姐剛來過,你都聽牆角了,還要問我?”

  摩芸臉皮厚,才不在意這些,踏出門來,細心將門扣上,道:“酒蕪院就這麼大點地方,我想聽不到也難呢。”

  林雁聲覺得挺悲哀的,人一旦寂寞了,什麼妖魔鬼怪都能接上話茬聊兩句。

  “二師姐在的時候你縮頭烏龜當得好,人走了卻要出來找我的晦氣,五師妹你現在做人不太行。”

  能傷到摩芸的人只有紹芒,其餘人她一概不在意。

  “說得好像你做人很行一樣,兩壇酒而已,想以此要挾人家為你赴湯蹈火嗎?”

  林雁聲靠住門框的身子微微一松,站直了些,震驚地看著摩芸。

  “我從未想過用兩壇酒要挾二師姐,摩芸,你怎麼會這樣想?”

  摩芸被她看得臉色微滯,低語道:“裝什麼好人……”

  惡意揣測在前,林雁聲聽到這話也覺得平常了。

  明明都在杏園聽學,同住酒蕪院,吃穿用度沒差,都一樣窮酸,偏生摩芸腦子小腦漿稀,每回說話都聽得人想捶死她。

  林雁聲心裡擱著事兒,累的不想黑臉,語重心長地道:“我雖不知在上山拜師前,你和二師姐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我有一點可以確定,你們絕非同道中人。二師姐之前對你上心,八成是在這兒窮傻了,現在已然好轉,她又是個冷決的人,不可能再回頭的。我送兩壇酒你都要這麼想,那類似的事你肯定沒少做,難怪過去三年中,她獨對你那麼好。摩芸啊,你做事不厚道。”

  摩芸沒有絲毫被拆穿的窘迫,眼中有種詭異的堅定。

  “有功夫擔心我,不如想想怎麼應付你家裡寄來的催婚信,這月都第十回了,你想到解決辦法了嗎?”

  這句話讓林雁聲突生出靈魂吃痛的錯覺,“你偷看我的信?”

  “誰稀罕偷看你的信?我在理事府值勤,檢閱時看到的。”

  林雁聲此生沒有什麼隱痛,但催婚家書卻讓她在雲霄仙府抬不起頭。

  她唇線繃著,半響才道:“還有誰看過?”

  摩芸道:“當然是跟我一起值勤的人啊,難道我檢閱完還要放到理事府公示嗎?我沒那麼閒!”

  林雁聲當下並沒那麼想知道是誰,可不知怎麼,就問了出來:“還有誰?”

  摩芸的語氣沒那麼尖銳,“宋長老門下的殷彩。”

  又補了一句:“她不會說出去的。”

  林雁聲瞪了她一眼,就要關門:“說出去受罰的是你們,關我什麼事。”

  門一甩。

  摩芸的視線被隔絕。

  看起來林雁聲再不打算和她繼續聊,她聳聳肩,無所謂地走到庭院當中。

  去年這時候,紹芒就在院中讀書,等她出門來看時,紹芒眼睫上都結了層冰羽,靈動幽靜到像是在雪裡長出來的。

  那時,林雁聲和陸灼呼呼大睡,司翎蘿在竹林避世,酒蕪院仿佛就她們兩人。

  林雁聲透過窗子觀察摩芸,見她在院中發呆,不像惦記家書之事,奔突的心也慢慢緩和下來。

  她拿出書信又看了一遍。

  每一封后面都有一句“阿母欠安,臥床月余,速歸”,結合家書內容來看,真的像極了假話,可林雁聲不能冒這個險。

  她知道,此番回去,再無歸期。

  這門親是阿父好友來定的,阿父借了高官友人的光,高官友人有一表親,親事遲遲沒議,主意便打到她頭上。

  人情換人情罷了,也不是什麼好姻緣,重中之重是,她不願離開雲霄仙府。

  雖說這三年從未認真修煉過,插科打諢混到了如今,她也從不認為自己有修煉的天賦,可也沒想過這麼輕易結束修行之路。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總之上進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會放棄,偶然間上進心也能跳出來和享樂心打一架,然後就被按著打的氣兒也不出了,她接著該吃吃該喝喝。

  她的做派就像那些家中有仙府和神劍繼承的紈絝子弟,總覺得有一條精心安排好的路鋪在前方,躺著讓人抬過去就好。

  現在卻走投無路。

  前些日子跟著紹芒練了劍,她覺得自己還挺有悟性的,儘管遠不如紹芒,但也足夠出色了。

  但今日又來了一封家書,她連提劍的力氣都沒了。

  當然,她也可以當做沒收到這些信。

  可若是阿母真的身體不安……

  不行,不能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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