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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羽只說:“阿姐若是不同意我嫁,那就將廖冰綺的名添在宗譜上,這樣一來,廖府也不能左右她的婚事。她畢竟是我的徒弟。”

  靳復諳終於忍無可忍,將斷裂的扶手仍在桌上,冷睨著她,“她是你的徒弟?你真的,只當她是徒弟?我不會為她上宗譜。”

  靳羽只便問:“為何?”

  靳復諳道:“小人心性,怎登大雅之堂,我已經在物色新徒弟,既然廖府來信了,送她出島嫁人罷。”

  靳羽只不解:“為何?我已經教了她幾個月了。”

  靳復諳冷冷道:“那請問,她學會什麼了?”

  靳羽只就不說話了。

  靳復諳有時會喜歡她的穩重沉默,但是此刻又急迫起來,勸道:“廖景明是什麼人?世間男人最惡劣的品性集於他一身。你若容貌非凡,還有拘束他的可能,可你——”

  話到此處,又驚覺是傷人的,便不再說了。

  最後靳復諳下了定論:“她這樣的人就適合去嫁人,宅院婦人之間的小打小鬧才是她的立身之處。”

  這句話一說,靳羽只當即色變。

  她緩慢重複:“宅院婦人……”

  隨後痴呆一樣起身往外走。

  她立時醒悟,落楓島不是她的立身之處。

  昔年生靈神飛升,是以死身散魂為代價,才救回符離十萬百姓。

  起先,百姓都在哭她。‘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吶’。這時他們不知飛升一事。

  過後不久,有位生靈神現世,來平魔族之亂。據說生靈神抓了老魔尊,將其殘殺。

  ——分屍,碎骨,破魂,煅魄。

  符離就在魔族的浮水玉殿腳下,多年前深受其擾,生靈神現世,渡了無數人。

  按理來說,人世間那麼多神佛的宮殿供奉,生靈神這般救民於水火,也該有了。天上神這麼多,誰又屈身下界來管過凡人?

  原先是要為生靈神建宮築碑的,可在動工前,大家發現那位生靈神——竟然是飛升的荊夜玉。

  片刻時間,軒然波起。

  ——她荊夜玉原來不是死身救世,而是謀圖飛升啊!

  ——早知道這麼容易就飛升了,我還修什麼仙,受什麼罪啊。

  ——怪只怪咱們眼界窄咯。

  諸如此類言語,數不勝數。

  為生靈神點香火的事暫時擱置。

  眾人心知肚明,此事再也不會重啟。

  初聞此事,靳羽只憂愁半日,最後也想通,所謂神者,過於慈悲,便不能有正名,必定滿身爭議。

  距離聽到這個故事,已經過了很多年。

  今日靳復諳那句話,讓往事重來。

  她再胡思亂想起來,但這次的胡思亂想就更有條理。

  若是生靈神在場,聽到阿姐的話,她會作何反應?

  什麼叫做宅院婦人的去處?

  廖冰綺在家中那般遭遇,難道不該施以援手?

  宅院婦人的去處,意思是她生於泥潭,終生都要輾轉其中?

  意思是卑微的人,不能反抗?

  出身就寫定人的一生了嗎?

  修行,難道不是像生靈神那樣慈悲?

  生靈神難道不知道世人愚昧無知?儘管知道,也愛世人。

  為什麼……難道只有她一人這樣認為?

  且不論廖冰綺是個好人,她哪怕真如阿姐所說的那樣小人心性,那也只是品性不高雅,卻沒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這世間強權霸勢,她一個女娘舉步維艱,該渡便渡,不是應當如此?

  到底什麼是修行?

  修行又是為了什麼,為了誰。

  靳羽只想了一夜,終於決定,和廖府結親。

  她將此事說給廖冰綺聽,還有些期待共鳴。

  但廖冰綺的眼淚快把整個落楓島淹沒了。

  靳羽只沒得到她的理解,卻莫名理解她。

  廖冰綺極不喜歡廖景明。

  在她看來,廖景明是陰司里一攤見不得光的泥,所以今生活的也像一攤泥,讓人看之生厭,觸之生惡。

  她不能接受靳羽只和這樣的人有任何瓜葛。

  靳羽只想的並無差錯,對廖冰綺來說,靳羽只是電光野火之間灼燒不盡的青松,廖景明是什麼東西?

  他怎麼配?

  靳羽只不知道島外的人心恐怖,她卻知道,她怎麼忍心讓靳羽只去承受那些?

  她質問一樣地道:“是因為我嗎?”

  靳羽只不知怎麼回答,就又拿出擅長的默不作聲來應對。

  廖冰綺說:“若是為了我,我今夜就投海。”

  她是想活,可不是這樣活。

  從小到大,她都知道一件事,損人益安己事不可取。何況……靳羽只是她——

  她這麼想著,就有種死得其所的解脫感。

  在她起身時,靳羽只拉住她,她回身時,聽靳羽只問:“若不是我這麼做,而是別人、素不相識的人這麼做,你認同不認同?”

  廖冰綺急著回話:“當然不認同!如果我逃出廖府的代價是讓另一位女子代替我受罪,那我逃什麼?而且為什麼是一個人代替另一個人去受罪,難道我們不可以不受罪嗎?我們女娘都不受男人的罪,不可以嗎?他們男人的府邸里,一定要辟出後宅來圍困折磨女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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