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但還好沒到真正的深秋, 溪邊的植物大多還半死不活的挺立著, 沒有徹底荒蕪，露出大片水面。
走了一陣, 已經來到荒無人煙的地區了。
君翎感覺這片景色好像都差不多。
她索性也不再挑剔，鋪開野餐墊在紙上簌簌的勾勒起來。
一連畫了幾張，感覺手感差不多找回來了, 君翎心滿意足的合上畫板準備撤退。
忽然, 她聽到河裡有什麼奇怪的響動。
抬頭一看，不遠處的蘆葦叢後面，若隱若現的透出了星點明亮的反光。
不像是尋常的水面反光。
一下子君翎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是魚嗎？還是什麼玻璃片？
她收起東西、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的朝那邊一寸一寸的挪動。
等看清是什麼後, 君翎的心跳差點慢了半拍。
在叢叢水草間，橫臥著半條巨大的魚尾。
大體是漂亮的銀白雲母色，但每片鱗片各自又閃爍著好看的，或藍綠、或粉紅的偏光。
魚尾此時順著水流輕擺，每個角度的顏色看起來都不相一致，特別令人著迷。
鱗片整齊排列，像是最精密的矩陣圖騰，尾鰭像質地細密的紗一樣舒展著，美輪美奐、波光粼粼。
才看到半條魚尾，君翎自然不會滿足。
她繼續朝前方走去，近乎貪婪的想把這隻鮫人的全貌收進眼底。
魚尾與女人的胴體在腰部相連接。
這位鮫人小姐頭髮是深綠色的，就跟水草一樣。
肩膀、後背跟手腕上零散的布有雲母色的鱗片，身上穿著不知什麼材質的半透明小衫。
此時她背對著自己在做什麼，君翎實在想看到她的容顏，但是又怕驚擾到她。
斟酌再三，還是沒忍住開口，用自己最溫柔的聲線說道：「你好，我可以過來嗎？」
君翎明顯看到鮫人小姐整個人愣了一下，尾鰭一下子縮成一團。
接著她緩緩轉身，比畫作里的美人還要更美麗、更妖冶的面容出現在君翎面前。
綠髮美人的眉毛跟眼睫毛也泛著淡淡的、生機勃勃的綠意。
直直望過來的眼睛卻是衝擊性極強的紅色。
君翎注意到隨著鮫人的呼吸，她脖子底下深綠色的鰓一張一合，開合的頻率似乎跟心跳有關。
可能是經常在水裡泡著，鮫人渾身濕漉漉的。
整個人透出一股怯弱又美麗，濕潤又冰冷的氣質。
還沒靠近，君翎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水汽。
是香的，有股說不出的清新和無比吸引她的奇香。
可能君翎本人從骨子裡就帶著瘋狂，見到只應出現在傳說之中的鮫人時，她竟然毫無恐懼。
只有無盡的興趣跟好奇，還有鼓譟的心跳和不穩的呼吸。
君翎等了半晌，從鮫人臉上實在讀不出什麼情緒。
只好又一次鼓起勇氣開口：「你好，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可以過來看看你嗎？」
離開溪畔小屋之後，青麟最開始的理智還是正常的。
她一口氣跑到了三條江河的交匯處，決定在那邊重新築巢生活。
誰知進入第三階段的鮫珠根本不接受她的提案，它日復一日的侵占著青麟的大腦跟神經。
數不清的怪聲沒日沒夜的在耳畔低吟，把她的精神世界弄的一團糟，理智逐漸退潮、現在僅靠生物本能活著。
所以腦袋並不清明的青麟。
此時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類衝破了幻象。
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湊到了自己身邊。
『想要靠近這個人類，汲取她身上的氣運。』跟『想要快速逃離，人鮫殊途，不能相信任何人。』
兩種情緒互相湧現，一時間誰也壓不倒誰。
「額啊……」
青麟緊閉著眼睛，捂住耳朵試圖抵擋多重低語對大腦的侵蝕，口中不受控制的發出痛苦的哀鳴。
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高頻的鳴叫，似乎也影響到了面前的女人。
君翎只看到鮫人小姐捂住腦袋，面帶痛苦，口中無聲吶喊。
等她聽到極其刺耳的尖叫聲時，胃裡已經翻江倒海了好幾周。
君翎感覺鼻子一熱。
她暫時放下助人情節，伸手擦了擦。
誰知下一秒，她直接把鼻血沾著抹了一臉。
她這才知道自己此時鼻血如柱，感覺腦袋也越來越痛、越來越懵了。
君翎咬緊牙關，在徹底暈倒前對鮫人小姐說道：「我沒有惡意，別怕……」
後來發生了什麼，君翎一概不知。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岸邊一顆樹下的陰影處。
渾身酸痛的像是被汽車碾過一樣，皮膚青青紫紫的像是被人打過。
低頭一看，衣服褲子也磨破了好幾處。
要不是背包跟手機都還在，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搶劫了。
君翎翻開速寫本看了看，發現本子也被浸濕了一小截
她翻到最新一頁，望著上面的風景圖百思不得其解：「我在岸邊寫生為什麼會暈倒啊？」
鮫人沒有清除別人記憶的能力。
但是巨大的、無法承受的衝擊跟痛苦，讓君翎的大腦啟動了自我保護機制。
一時間什麼也想不起來。
隱約能感覺到自己忘記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但實在想不起來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