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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漸次低下去,幾不可聞,「他可比不得武崇訓,甘願奉你為主。」

  瑟瑟何嘗不知道李顯的支持步步設限,可事已至此,她是絕不肯後退的。

  琴娘趕上來,恰聽見這句,心一橫,指自家方向。

  「我有個人選!」

  姐妹倆齊齊回頭,就見楊府車隊裡一個人,大馬猴似地竄跳下馬,二十啷噹歲的大好青年,正是李家眼下最缺的,毫無恩怨情仇包袱,三兩步闖到跟前,不以郡主相稱,反而笑嘻嘻來了句。

  「表妹!」

  李真真皺起眉頭,一表三千里,李楊世代結親不假,可他們之間最緊密的聯繫是女皇,認真算算,岔了三代,這個表字,當真是歪的沒邊兒了。

  「哦,楊家表哥。」

  瑟瑟倒是很喜歡他自來熟,「大表哥還是二表哥?」

  提起書呆子大哥楊慎怡,楊慎交有點不高興,撇嘴道。

  「我大哥哪有空陪姑娘們看佛像?」

  說出口才覺得不對頭,急忙挽回。

  「本來我也沒空,可琴娘說——」

  他壓低了聲,仿佛不知道世上有男女避諱這檔事,大咧咧擠開杏蕊,湊到姐妹倆跟前,目光灼灼盯著瑟瑟,語調低沉而期待。

  「四娘有青金馬?」

  琴娘七竅玲瓏心,她哥哥怎麼是個傻大個兒?

  觀其言行,活脫脫又一個武延基,瑟瑟無語,一時拿捏不來輕重,反是李真真有意嚇退他,寒聲道。

  「這馬要了太孫的性命,你還敢沾邊?」

  楊慎交臉色黯淡下來。

  瑟瑟還以為他是替李重潤抱屈,頗有些因為知己,沒想到他低聲道,「馬總是沒有錯的……太孫如何,我哪裡懂得?朝廷說什麼就是什麼罷。」

  言下之意,比起太孫,他更惋惜青金馬,好端端養在石淙,慘案後遞解隴右馬監,反而感染疾病,通通絕種。

  人才要緊,沒有人,馬都養不住!

  瑟瑟心生鄙薄,怪他既是兄妹,對琴娘的心事一無所知,專在人前戳她心窩子,瞧琴娘果然悶悶地不說話,狠狠瞪了他眼。

  楊慎交渾然不覺,猶道,「況且都說這馬是武延秀偷回來的,嘿!你們跟他不熟罷?世上沒人比他更雞賊,更會算計了,既是他偷的,必定是突厥最好的馬種,我非得試試!」

  好幾年沒人提起這名字了,瑟瑟有些失神。

  郭元振與張仁願大獲全勝後,默啜便扔了閻知微出來。

  他自知死罪如山,躲躲藏藏不敢入境,很快被俘,押解進京後便裝瘋賣傻,女皇氣他軟弱,判了車裂之刑,扯得手腳盡脫,猶不解恨,還令百官向中間那一截殘軀射亂箭……

  至於裴懷古,趁亂逃回長安,已是李重潤死後一年。

  他跪在御前痛陳當日種種,渾身傷痕累累,便是不曾叛國的確證,言及默啜兇殘,哥舒英狡詐,虧得是個潛伏突厥的鐵勒細作,沒有一顆心全向著默啜,又虧得淮陽郡王從中周旋,方才避免了最壞的結果。

  女皇默然許久,問武延秀生死如何,裴懷古再三叩首,只道郡王許國。

  武延基已死,沒人替他討衣冠冢,這幾年清明,瑩娘、驪珠只得在院中以清水祭奠,黑爪兒小狗養了一條又一條,連她這兒還分了兩隻。

  瑟瑟擠出個笑臉,「二表哥認得淮陽郡王?」

  「何止是認得?他下賭場還是我手把手教的!」

  楊慎交頗為得意,提起來又憤憤。

  「這狗東西,有點子天份,最會的就是使詐,牌好他往壞里裝,哄得我們下重注,牌壞他往好里裝,賠不了三兩銀,我的俸祿全叫他騙了去!」

  瑟瑟抿了抿唇,對這笨蛋沒什麼好感,論紈絝,他比武延秀紈絝多了,兩姓宗室與控鶴府斗得刺刀見血,這便要決戰,琴娘殫精竭慮,白髮都多了,他一隻腳踩在懸崖邊上,愣是聽而不聞。

  「聽說四娘私藏的幾匹缺人馴養?」

  楊慎交擠眉弄眼,羨慕地滋滋兒的。

  「那時我也想問許子春買兩匹,滿京都知道,武延秀的產業是他管著,他偏說後頭還有大東家,做不得主!盡胡吹,真有別人,他死了,就該牽出來!」

  瑟瑟聽得眼皮子直跳,輕咳兩聲,側身抹了抹。

  楊慎交像朵向陽花,跟著她轉向。

  「還是四娘手快,趕著最後一波,攬進自己懷裡了。」

  瞧她不自在,只當是姑娘家提起死人的事兒害怕,又恭維她。

  「青金這名字就配得起四娘,你再打個金籠頭,金馬鞍,哎喲喂!不如交給我,保管馴的服服帖帖,兩位表妹騎上去,也不撂蹄子,也不敢抖翎子,指哪兒打哪兒,叫地上打滾都成。」

  瑟瑟轉了又轉,心裡直罵晦氣,李真真來解救她。

  「表哥說的是,二哥的事兒,咱們兩個更提不得了,不過是喜歡這馬,捨不得白白斷送,如今表哥別處想要,我敢打包票,九州上下,多一匹也沒有,您唯有也學淮陽郡王,去給默啜做女婿——」

  「別別別!」

  楊慎交連連搖手,直言不諱。

  「誰上趕著伺候蠻夷?!真當上門女婿,還不如找個在京的。」

  他一直對著瑟瑟說話,也聽琴娘提過,李家是四娘做主,說了半天,這才頭回和三娘對上眼神,甫一搭上,便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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