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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米!是邱家的米有問題!昨天有人說過的,那米吃不得,吃不得,他明明說過吃不得的,我怎麼沒忍住……”一名婦女抱著自己已經僵冷的孩子,神qíng有些魔怔。

  “走!去找邱家算帳!”沒有倒下的災民抄起棍棒朝邱家涌去,卻被匆匆趕來的衙役和護院打的頭破血流。澤安縣令也發了話,說這是疫病,要將所有病重的人集合在一起燒死,沒病的人圈起來不准踏出棚屋半步,最終因災民反抗激烈沒能得逞,只得派幾個衙役遠遠盯著。

  三王爺收到消息怒火狂熾,面上卻半點不露,對那魔怔中的婦女道,“聽聞雲州知府已經往各縣巡查來了,不日就到澤安,若想為你兒伸冤,不如半路去攔了他轎攆。狀子已經替你寫好,你敢是不敢?”

  “我兒已經死了,我爹娘、公婆、夫君都死了,我還留著這條命gān什麼?狀子給我,我去!”那婦女奪過狀子仔細收進懷中,抱著孩子的屍體遁入林間小路。

  蕭澤沖主子點點頭,隱沒身形尾隨而去。

  這邊廂,賈環已集合了數十人,個個手裡拎著柴刀斧頭等利器,表qíng十分兇悍。

  三王爺徐徐走過去,嘆息道,“你們這群烏合之眾豈能敵得過訓練有素且身qiáng力壯的衙役和護院?冒冒然衝進去等同於找死。我有個法子能將他米倉內的糧食光明正大搬出來,你們願不願聽?”

  賈環一人就能血洗整個邱府,卻也曉得在沒真正qiáng大之前還需藏拙,於是勾唇道,“誰說咱們要衝進去?咱們潛進去不行麼?不過能不費勁兒總是好的,你且說說看。”

  三王爺拂袖,笑得意氣風發。與環兒待在一塊兒,他總覺得自己很沒用,這下總算能叫環兒另眼相看了。

  31三一

  這日,包打聽急匆匆奔過來,低語道,“又來了又來了。”

  三王爺點頭,沖啞巴兄妹擺手,“去吧,機靈著點。”

  兄妹兩點頭,手牽著手朝一群衣衫襤褸的小孩跑去。兩人雖然穿得也很單薄破爛,但小臉卻每天用雪擦得gāngān淨淨,又因整日裡跟著賈環,吃得好睡得好,故而眼睛亮晶晶的分外有神。

  他們一眼看去就與旁人不同,自然不招這群小孩待見,還未等靠近便被一團團雪球砸的寸步難行。

  “你們欺負人,嗚嗚嗚……”妹妹一邊拍掉哥哥身上的雪粒,一邊傷心哭泣。哥哥忙反手把她抱住。

  “小妮兒,這是咋了?咋哭成這樣了?”兩個婆子相攜走過來,輕聲問道。

  “他們欺負人,不肯跟我們玩!”妹妹指著一群蓬頭垢面,不停做鬼臉的小孩道。

  兩婆子瞅瞅那些臉黑的都看不清五官的小孩,又瞅瞅這兩個白嫩嫩水靈靈的,心自然就偏了,走過去將那些孩子轟走,轉回來給兄妹兩擦臉,低聲詢問,“你們爹娘呢?怎得不管你們?”

  妹妹哭的更傷心了,斷斷續續道,“他,他們都不見了……”

  不見了有可能是路上失散,也有可能是死了,也就是說這兩個孩子已經是孤兒了。兩個婆子對視一眼,繼續問道,“小妮兒,你今年多大?”

  “我,我七歲。”

  “你哥哥呢?”

  哥哥啊啊幾聲,比劃了個八字。

  “喲,怎得是啞巴?”其中一個婆子有些猶豫。

  另一個婆子細細打量兩人,將同伴拉至一旁低語,“這哥哥雖然啞巴了,但挨餓數月,眼睛卻還晶亮有神,可見是個身體qiáng健的,帶回去無需將養就能使喚得上,可省不少銀子。且他只是啞,又不聾,老爺那裡正需要這樣嘴緊的人呢!沒聽說吧,施粥那天晚上,老爺院子裡打死了三個嘴碎的小廝。把他帶回去給老爺看看,能用便留,不能用便趕走。置於這小妮兒,我是一定要帶回去的,瞧那水靈的樣兒,太太定然喜歡。”

  “行吧,先帶回去再說。”另一人點頭同意。

  原來邱家雖然是澤安縣一等一的富戶,那邱老爺卻最是一毛不拔,眼見湧來這許多難民,便想著拐幾個人回去做丫頭小廝,危難中救出的人自然比別個忠心,且又能從人牙子那裡省下許多銀兩,每天管他們一頓飯,怕是連賣身錢都不必付了。

  身qiáng力壯來歷不明的成年人他們自是不敢用,便把主意打到一群孤兒身上。這兩個婆子便是專門替主子物色人選來了。

  兩人議定,轉頭問妹妹道,“你兩年紀還這般小,又孤苦無依的,怎活得下去?這樣吧,我帶你們回去給我家太太看看。她若喜歡你兩就留下做工,不但吃得飽穿得暖,每月還有二十個銅板當零花。若太太不喜歡,我也沒法了,給你們一頓飽飯,你們自去另覓生路吧。”

  妹妹聽了忙拉住那婆子,語氣激動,“求你一定把我們留下,我們可以不要新衣裳不要銅板,只需每天給一口飯吃就成!求求你!”說著便要跪下磕頭。

  那婆子忙攔住了,帶著兩人匆匆離開。

  “每月二十個銅板,邱老爺當真好大的手筆!”賈環從暗處走出,嗤笑道。

  “正常該是多少?”三王爺不恥下問。

  賈環不可思議的睇他一眼,這才想起他以前是個王爺,每天吃的jī蛋有可能是一兩銀子一個的金蛋,於是惡意的勾唇,呵呵兩聲踱步離開。

  雖然少年什麼話都沒說,三王爺卻感覺自己被深深鄙視了。他無奈的搖頭,想著待會兒得跟包打聽好好聊聊,把這些個民生問題都摸透。

  這日晚上,篝火燒得旺旺的,橘紅的火光照在人臉上帶著溫暖的味道,完全驅走了冬日的寒冷。

  三王爺朝獨自坐在角落,正用一塊絹布擦拭柴刀的賈環走去,緊緊挨著他坐定,咳嗽兩聲道,“我打聽清楚了,五文錢可買一升米,二十文錢可買四升米,兄妹兩每天吃三兩米飯,四升米足夠吃上三十二天。沒想到二十文錢竟然就能過上一個月。”

  “啊,”賈環漫不經心的點頭,另算了一筆,“兩人簽的賣身契上賣身銀子是十兩一個。每月二十個銅錢,存滿一兩銀子需要兩年零一個月,存滿二十兩贖身銀子需要四十一年零八個月。何況這二十兩隻是句空話,壓根沒到得他們手裡。每天只給兩頓稀粥卻有gān不完的活兒,攢一輩子也攢不出的贖身錢,這日子確實挺好過的。”

  三王爺沉默半晌,繼續道,“他們又不是真賣身,咱們總會把他們救出來的。對了,你可知道:一文錢能買兩個jī蛋,一兩銀子能買一石大米,三十五兩銀子能買一棟兩進一出帶鋪面的青磚大瓦房。”

  說到這裡,他拿起一柄匕首把玩,語氣漸冷,“可我當年開府的時候,統共十四萬兩白銀用來修繕郡王府,只修到一半他們告訴我銀子不夠使喚,又追加了十萬兩。如今想想,二十四萬兩,夠我修多少間青磚大瓦房供這些窮苦人居住?又被內務府和御造司貪腐去多少?朝廷頒布的檄文中有明令: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舊額官田租,畝一斗至四斗者各減十之二,四斗一升至一石以上者減十之三;新耕者,免三年賦稅;開荒者,畝不得過一斗。可這些政令到了地方竟都變成了一紙空文,官府想收多少便收多少,災年尤甚。不知不覺間,我大慶竟已被這些祿蠹啃咬侵蝕得千瘡百孔。地方官員個個富得流油,可國庫每年空虛不說,還要支借白銀無數給那些王公大臣們奢侈揮霍。600萬兩,四王八公里隨便哪家又豈會拿不出600萬兩?可偏偏我大慶國庫就拿不出!呵!”話落冷笑一聲,將匕首猛力cha入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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