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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爺放心,奴才屆時自然替您打發掉這起子勢利眼!您落魄的時候不見他們來問,您發達了反倒湊上來了,忒不要臉!”李大富啐了一口,見主子心qíng仿佛很好,這才戰戰兢兢開口,“三爺您看,太太本是叫咱整治您的,沒想您反而出息了。她知道後還不扒了咱的皮,咱這些年對您也是忠心耿耿……”

  賈環被他念的直想睡覺,擺手道,“行了,我會想辦法要回你們的賣身契,到時你們就是我的奴才,誰敢碰你們一根毫毛,得先來問過我再說。”

  李大富放心了,好一番拍馬,也不問主子究竟怎麼要回賣身契。五年相處,他只知道一點——環三爺但凡有話必定落到實處。在三爺的人生里,壓根沒有‘不可能’三個字。

  車夫聽得嘴角直抽,暗道這對兒主僕忒不要臉,童生試剛開了個頭,連秀才功名都還沒到手呢,就妄想中狀元了!說得跟真的似得……

  趙姨娘本以為兒子要等放榜了才回來,沒想考完當天就回來了,心裡不禁有些打鼓。莫不是考得太差,沒臉看成績吧?

  她特意囑咐廚娘弄了一桌好菜,將兒子的酒杯滿上,小心翼翼問道,“兒啊,你老實跟姨娘說,這次是不是考砸了?考砸了也沒事,你還小呢!我朝開科以來就沒有十歲出頭的秀才。咱再等一兩年也不遲。”

  她生怕兒子厭煩了不肯再考。這麼些年下來,兒子練武的熱qíng一直比讀書高,若參加武舉定然是一考一個準。但走武舉之路殊為不易,得實打實的拿命去拼,且賈政是文官,格外厭惡武將,想必不肯出力。兒子指不定就被派到邊疆苦寒之地,臨到頭來一席馬革裹屍,叫她落得個孤苦無依的下場。她怎麼著也不會同意的。

  賈環仰頭喝gān杯中美酒,慵懶的歪在炕上,笑道,“姨娘且放心,兒子如果沒給你拿個頭名回來,就在後院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你就chuī吧!別人讀書那是頭懸樑錐刺股,你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你要是中了頭名,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趙姨娘知道兒子從不妄言,當即放心不少,但頭名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想的,朝小吉祥招手道,“去花匠那兒要把鋤頭過來,就在我屋裡放著,好日日提醒你們三爺說話須得謹慎,切莫挖坑把自己埋了!”

  小吉祥忍笑,當真要了把鋤頭過來在屋角立著。

  賈環笑睨趙姨娘一眼,也不分辨,只管喝酒吃菜。

  等待放榜的半月里,賈環一頁書都沒看,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挨個兒受用一遍,又叫工匠打了一副鋒利的鐵爪,打算給自己養的斗jī安上。

  “成了,咱走。”最後一枚利爪綁牢,賈環抱著長相猙獰的斗jī朝村東頭行去。

  李大富亦步亦趨的跟著,賠笑道,“三爺,咱又去鬥狗?李癩子的大將軍都死在您手上,想必這回不敢應戰了。”話落,見那jī晃著脖子要來啄自己,忙火急火燎的跳開。

  都說物似主人型,這話果然沒錯。瞅瞅三爺養得這隻jī,還不夠那獒犬一口吃的,偏一上去就把對手的眼睛抓瞎,而後好一番蹂躪。牛犢一般壯實的獒犬撐不到下場竟就那麼歸西了,差點沒把李癩子氣死。

  jī把狗給斗死,叫最初嘲笑三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沒了言語。

  “他總不會跟銀子過去不。”賈環摸摸窩在自己懷裡無比乖巧地斗jī,啟唇一笑。

  許是因為祖上曾出過武將,所以李家村的男人個個都習武,民風頗為彪悍,最是盛產地痞流氓、混子無賴,閒時湊到一起斗jī鬥狗賭幾個錢,弄得到處烏煙瘴氣。尋常人家萬不敢把女兒嫁進來。

  不得不說,將賈環送到李家村,王夫人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兩人還未走進賭場,就聽一道破鑼嗓子高喊,“好傢夥,環三爺又來鬥狗啦!”

  擲篩子的,摸牌九的,打麻將的,紛紛停手,一窩蜂朝屋後的斗場跑去。李癩子是這賭坊的主人,李家村一等一的渾人,聽聞響動差點沒從炕上摔下來,忙推開纏在自己身上的粉頭,急吼吼朝狗棚子跑,口裡喊道,“環三爺,今兒咱場子裡不鬥狗,您改日再來吧!”

  很可惜,賈環已經看見他新買的獒犬,體格比先前那隻還要壯實,當即蔑笑道,“怎得?怕了?凶名赫赫的獒犬,竟連只jī都鬥不過,你這場子趁早別開了。”

  周圍的賭徒發出一陣鬨笑。

  “我怕個刁!只因這狗剛買來,還沒訓好!要斗我給您拿只jī來怎樣?”李癩子搓著手打商量。

  “不怎樣。無論輸贏,我都給你五十兩銀子,你只管讓它上場,什麼時候叫停也隨你。”賈環掏出沉甸甸的荷包,在手心掂了掂,繼續道,“五十兩,夠你買十隻好狗了。如何?”

  李癩子思量片刻,在周圍人的起鬨中咬牙答應。

  甫進斗場,一jī一狗便纏在一起,場上jī毛亂飛,狗吠聲聲,當真應了jī飛狗跳那句話。

  李癩子揮著拳頭大喊,“山大王,給我上啊!咬死它給你兄弟報仇!”

  賈環歪在靠背椅中,一隻腳搭在扶手上,一隻腳曲起踩在桌沿,平常渙散地瞳孔此刻顯得格外晶亮有神,一瞬不瞬盯著場中戰況,不時打個尖利的呼哨。

  李大富瞧瞧立在狗背上狠啄的斗jī,再瞅瞅坐沒坐相的環三爺,真不知道他究竟還有多少未為人知的一面。有時安靜,有時狂躁,有時像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有時又活脫脫一耽於享樂的紈絝

  他臉上的表qíng有興奮,有狂喜,但更多的是渴望——對血腥殺戮的渴望。一想到他來賭場斗shòu不是為了尋求刺激和金錢,只為單純見血,李大富就覺得汗毛倒豎。

  環三爺越長大,yīn晴不定的脾氣越加收斂,但這樣的他反而更叫人害怕。因為你無法得知,在那副皮囊下究竟壓抑著怎樣深沉的黑暗,而它爆發出來又會如何恐怖。

  正胡思亂想著,李癩子摔了手裡的茶壺,跳起來大叫,“停停停!不打了!三爺你的斗jī太狡猾了,專往眼睛戳!你他媽是不是縣試考砸了到我這兒找場子來了?你省省吧,啊!你這李家村第一紈絝的名號可不是虛的!快別給讀書人臉上抹黑了!”

  李大富當即很佩服李癩子的勇氣。有時無知亦是一種幸運!他要知道環三爺的真面目,還不得嚇尿了!

  賈環扯了個呼哨。翅膀掉了很多毛,脖子也被咬傷的斗jī立即停止攻擊,呼啦啦飛到三爺的椅背上,驕傲地打鳴。

  “這麼快就撐不住了,真可惜!這是五十兩,拿著吧。”賈環絲毫不理會李癩子的人生攻擊,將荷包隨意拋過去。

  李癩子忙伸手去接,這時外間有人高喊,“環三爺,環三爺,衙門來人報信了,您中了頭名!趙姨娘叫您趕緊回去呢!”

  李癩子手一滑,荷包啪嗒掉在地上。我的娘哎!李家村第一紈絝竟然中了頭名?還有沒有天理了?

  ☆、十七

  賈環帶著渾身是血的斗jī回莊子,把幾個衙役嚇了一跳。趙姨娘忙賞了他們每人五兩銀子,快快的打發走,然後揪著兒子耳朵大罵:“小兔崽子,又去瘋玩!別以為得了頭名就抖起來了,後面還有兩場呢,當心被打回原形!還不趕緊給老娘溫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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