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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試試!”趙姨娘立即將其中一顆夾在腋窩,自己測脈搏。

  賈環五指微微用力,輕鬆捏碎剩餘的一顆,取出裡面的果仁慢慢吃著。他上輩子餓怕了,喜歡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儲存一些不易霉變的食物。

  “嗨,真神奇哎!脈搏竟然真的從有到無了!這個好!到時我也坑別人幾把!”趙姨娘取出核桃,驚奇的叫起來,瞥見神態安閒的兒子,臉色立即一變,擰著他耳朵罵道,“死崽子!你裝就裝,作甚不通個氣?差點嚇得老娘魂飛魄散!”

  “輕點,疼!”賈環忙去掰她手指,語氣有點恨鐵不成鋼,“你一根腸子通到底,心裡發虛的話一準兒被太太看穿!跟你說了豈不壞我的事?”

  趙姨娘一想也是,訕訕放手後湊到兒子耳邊低語,“你說這回是不是太太要害你?”如果打死人的罪名落實了,再加上兒子瘋魔的流言,這賈府必定待不住了,可不就稱了她的意!

  “除了她還能有誰?”賈環嗤笑。別看原著中王夫人待賈環慈善,把抄經這麼有臉面的活兒都派給他做,而不是自己的媳婦李紈,弄得賈環在寶玉面前也耀武揚威了兩回。可實際上呢?替主母抄經除了得些臉面還得了什麼?好好的不進學,將來能有什麼大出息?

  王夫人之所以讓賈環安然活著,是因為知道賈環已經被養廢了,壓不過寶玉,留著他還能顯示自己賢惠大度的好名聲。如果賈環是個才德兼備且有大出息的,單憑趙姨娘無時無刻不惦記賈府家業這一點,他娘兩個就別想活命。

  王夫人可是個連自己親侄女也算計到連渣都不剩的主兒。

  趙姨娘兀自尋思片刻,撫著賈環腦袋憂心忡忡開口,“兒啊,日後你那些沙袋子、木頭樁子、石碾子都丟了吧!你摔壞腦袋的流言已經滿府里傳開了,太太如果借這個名頭收拾咱們,咱們說不定會被打發到鄉下莊子裡去!”

  “去莊子不好嗎?自由自在的,你不用大清早去請安,也不用端茶遞水伺候人。”賈環從枕頭底下摸出一袋花生嚼。

  “你知道個屁!”趙姨娘沒好氣的戳兒子腦袋,“莊子裡的莊頭常年駐守,早成了一手遮天的二主子了,咱娘兩被趕出去,他見咱們失了寵,再加之太太授意,不定怎麼折磨我們呢!到時不明不白死在外頭都沒人知道!待在賈府里雖說不自由,卻能時時見著老爺,討他高興了還能分咱們一份家業。”

  遲早是要抄家的,這家業誰得了誰倒霉!賈環心裡不以為然,嘴上卻不能說,只敷衍的點頭,讓趙姨娘給他弄一份宵夜,唏哩呼嚕兩三口吃完,心滿意足的睡了。

  翌日大夫再來,摸過脈搏依然很微弱,只嘆了兩回,留幾幅藥便走。賈環取出腋窩下的核桃,沖趙姨娘揚揚眉,咔吧咔吧捏碎,撿著果仁塞進嘴裡。

  “我的兒,誰說你傻!我看你是越來越機靈了!”趙姨娘笑嘻嘻掐了掐兒子臉蛋。

  外間宋嬤嬤隔老遠就喊,“鵲兒,快打帘子,藥熬好了,小心灑。”

  鵲兒忙掀簾,宋嬤嬤小心翼翼端碗進來,遞給賈環。

  是藥三分毒,趙姨娘正想阻止,卻見他咕嚕幾口把藥喝完,不免狠狠瞪他幾眼,卻在聽見宋嬤嬤的話後轉移了注意力。

  “姨娘,你說這事兒奇不奇怪,那小廝嚇死沒多久,他爹娘並一個四歲大的弟弟都被一把火燒死在屋裡。莫不是壞事做絕遭了天譴吧?”

  “有這事?”趙姨娘聲音打顫,臉色煞白。

  賈環眉心微微一跳,心知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對王夫人狠毒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在還沒有自保且保護別人的能力前被這樣一條毒蛇盯上,日子怎麼過?本就想離開賈府的決心更堅定了幾分。

  ☆、十

  因庶子三番兩次受奴才磋磨,賈政對這事也重視起來,唯恐傳出什麼流言污了自己官聲,把個後院看得緊,也不許奴才私底下饒舌。

  鳳姐初掌家,狠燒了幾把火,將一竿子奴才整治的服服帖帖,大事小事周周全全,半月下來,再無人說‘環三爺腦袋壞了’的混話。

  這是趙姨娘在賈府宅斗中取得的第一次重大勝利,心裡那個美啊,眉眼舒展了,身子輕快了,連睡覺都能笑醒。

  賈環不再練習拳腳,只整天待在房裡裝病。雖說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是他上輩子的終極夢想,但真過上這日子才發現,原來血腥和殺戮早已刻入骨髓,未曾有片刻抽離。哪怕換了時空,換了身體,他依然還是那個靈魂狂躁不安的賈寰!

  賈府的生活再富貴,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渴望變qiáng,渴望自由,渴望隨心所yù主宰自己的命運。然而只要待在賈府一天,他就只能做一個地位卑賤的庶子,任人捏圓搓扁,他所渴望的一切,在別人眼裡,甚至在趙姨娘眼裡,都是痴心妄想。

  坐在靠窗的炕上,賈環表qíngyīn郁,從荷包里搗騰出一捧相思豆,嚼吧嚼吧咽下,然後猛灌了一口綠茶,咂摸道,“真苦!”

  “什麼真苦?”鵲兒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進來。

  “藥苦!給我弄一碟蜜餞來。”賈環擺手。

  鵲兒不疑有他,忙去了。賈環又從荷包里掏出一大把夾竹桃葉子,囫圇吞掉,這回苦的五官都扭曲了。然而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身體細胞被毒素摧毀的劇痛,起初像一豆小火苗,以心臟為起點逐漸蔓延,所過之處連皮帶骨寸寸焚成灰燼。

  明明痛得恨不能嘶吼吶喊滿地打滾,體表也燙的驚人,賈環嘴角卻噙著一抹詭異的笑。他太愛這種感覺了!越痛,他便笑得越歡,當所有獨屬於人類的qíng感都被一一消磨掉的時候,只有這份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能讓他感知到,自己是個人,活生生的人!

  咬牙忍過一波又一波劇痛,身體修復的速度逐漸趕不上被摧毀的速度,毒素便由內發之於外,在皮膚上形成一大片一大片紅斑,繼而以極快的速度腫脹化膿。

  “成了,不枉我過量嗑藥。”賈環往炕上一躺,大喘了口氣。

  “呀,環三爺,您這是怎麼了?”鵲兒立在門口驚呼,想要近前,看清那些噁心的腫塊又退卻了,撩起裙擺朝趙姨娘屋裡沖,大叫道,“姨娘,三爺不好了,你快來看看啊!”

  “環兒怎麼了?”趙姨娘被手裡的繡花針狠狠扎了一下,扔掉染了血的絹布,鞋都來不及穿,跳下炕便往外跑。剛才不好好的嗎?還死皮賴臉跟自己要了一碗紅燒ròu吃呢!這小崽子,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三爺,三爺仿佛見喜了!”鵲兒氣喘吁吁的說道。

  “見喜?!快,快去叫大夫!”趙姨娘身子晃了晃,差點厥過去。宋嬤嬤和小吉祥忙一左一右扶住她胳膊。

  見喜就是所謂的出水痘,一不小心可是要人命的,且傳染xingqiáng,一個得了,滿院的人都有危險。趙姨娘再愚鈍也知道這事瞞不得,一邊往兒子屋裡走一邊遣了宋嬤嬤去上房稟告。

  “見喜?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請了大夫嗎?”佛堂里,王夫人慢條斯理的敲著木魚,面上無喜無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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