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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而不得有什麼好怕的?

  最怕的是拿得起,放不下。

  「師叔,」葉敏玉閉了閉眼睛,輕輕的說,「我辦不到。」

  周琰沒想到素來聽話的葉敏玉也會說這種話,不由得怔了一怔:「怎麼?」

  「師叔的心意若還是同從前一樣,那最好別跟我太過親近。」葉敏玉一咬牙,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道,「師叔胸懷坦dàng,並不怕惹人閒話,可是,我卻怕自己誤會。」

  +++++

  誤以為自己並非毫無指望。

  誤以為……他在周琰心中占著一席之地。

  葉敏玉並非死纏爛打之人,但只要周琰一個眼神,他就能勇往直前。

  真的。

  明明是這麼溫吞的xing子,唯獨遇上感qíng的事,才會變得出奇執拗,那專注的目光直直望向周琰,像是能瞧進人的心底去。

  周琰縱是塊石頭,又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但他並不似葉敏玉這般年輕。再早十年之前,他也是恣意妄為的,經歷過快意江湖的瀟灑,卻也吃過更多的苦頭,他怎麼捨得葉敏玉同樣走上這條路?

  周琰握了握拳頭,尚未開口應話,就先聞到一股濃郁的異香。

  這味道與中原常見的香氣大不相同,聞起來甜甜膩膩的,一嗅之下,只覺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困意頓生。

  周琰也是老江湖了,立刻察覺不對,一手攬上葉敏玉的腰,一手捂住他的口鼻,道:「快點屏氣調息,暫時不要出聲。」

  葉敏玉乖乖點頭。

  旁邊的賀笑風身為神偷,對此當然最有經驗,一下子伏倒在地,耳朵貼著地面聽了一會兒,道:「有人來了!」

  「怪了,怎麼聽不見腳步聲?」

  「莫非除了你們兩人之外,還有別人在裝神弄鬼?」

  說話間,那甜膩的香味越來越濃烈。

  不過,緊接著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不是什麼妖魔鬼怪,而是一群柳腰款擺、蓮步輕移的妙齡女子!

  這些女子身穿顏色各異的單薄紗衣,人人臉上都蒙著一塊面紗,只露出一雙雙秋水似的眸子,雖然瞧不清容貌,卻反而更加惹人遐思。她們行走間帶起陣陣香風,手中的燈籠將地道照得燈火通明。

  林攸一見這陣勢,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一貫冷淡的面孔上微露笑容,道:「幾位姑娘可是無影城的人?」

  「正是。」為首的女子福了一福,嗓音嬌柔悅耳,「我家城主近日正在閉關練功,不知有貴客臨門,我等有失遠迎,真是過意不去。」

  林攸亦拱手為禮,道:「在下白雲莊林攸,是為了『千里醉』的解藥而已來,不知何時可以拜見城主?」

  「我家城主還要兩日方能出關,不過已經命奴家備好了客房,幾位可先隨我入城休息。」頓了頓,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道,「我以為來的只有兩位客人。」

  「嗯,」林攸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站到周琰身邊,「另外兩人是在半道上遇見的,與我們並非一路。」

  邊說邊朝周琰連使眼色。

  但周琰毫不理會,一隻手仍舊搭在葉敏玉腰上,另一隻手倒是鬆開了,慢慢幫他順氣。

  那女子不由得多瞧了他們幾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幾位想必累了,先入城再說吧。」

  話落,只一擊掌,餘下的女子便都一擁而上,巧笑著替他們指引道路。

  美人如此殷勤,身上的香味又熏得人昏昏然的,葉敏玉卻只覺手忙腳亂,時不時朝周琰瞧過去。

  周琰也正捨不得移開視線,只是有這麼多不想gān的人在場,就算有千言萬語也說不出口了。

  倆人各懷心思,就這麼默默的隨眾人往前走去。

  越到後面,地道就變得越是寬敞,又繞了幾個彎之後,不多時便走到了盡頭。

  盡頭處是一扇巨大的石門。

  也不知那些女子是否身懷武藝,只走上前去輕輕一推,門就有「吱嘎」一聲緩緩打開了。門後豁然開朗,又是另外一番景色——原來無影城建在一處隱秘的山谷中,此刻夕陽西下,正是霧氣氤氳。城內的亭台樓閣多是依著地勢而造,毫無雕琢的痕跡,與白雲莊的jīng巧細緻相比,絲毫也不遜色。

  除了葉敏玉外,其他三人都是見多識廣,可見了這般景致,也不禁連聲讚嘆。

  城主雖然不方便見客,但那幾個女子打點得極為周到,等到吃過晚飯時,各人的睡房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是這一路上人多嘴雜,周琰跟葉敏玉雖在一處,卻總也尋不著說話的機會,最後更是各自回了房間。

  房門一關,心頭反而煩亂起來。

  葉敏玉見桌上放著茶壺,忙倒了一杯喝下了,正要倒第二杯時,忽聽得有人叩門。

  他心頭亂跳,連杯子也不放下,就急著跑去開門,待看見門外站著的人是賀笑風後,一顆心頓時空dàngdàng的,不知該落到何處去。

  他自己也覺得好笑,怎麼就以為周琰會來敲門呢?

  還是期待他親口說個答案吧?明明不是生就是死,但因未判生死,所以多少還存著指望。

  葉敏玉臉上的表qíng藏也藏不住,賀笑風當然一瞧就知道了,笑眯眯地跨進門來,問:「怎麼?在等著那個姓周的?」

  葉敏玉苦笑著走回桌邊,繼續喝他的茶。

  賀笑風便問:「既然那麼想他,為什麼不自己去找他?」

  「他若是不喜歡我,我又何必纏著不放?當年師叔只為少莊主一句話,就十年也不曾踏足江陵,我雖學不來他這種氣魄,但也不能差得太遠。只要他說不想見我,我就……再也不多看他一眼。」

  「然後也學他那個樣子,悄悄的想上十年?」賀笑風越聽越不像話,道,「姓周的要家世沒家世,要武功沒武功,也就是相貌好看一點,真不知你瞧上他哪裡?」

  葉敏玉笑而不語,臉頰上傷痕猙獰,眼睛裡卻透出一種溫柔qíng愫。

  翻來覆去,全是他給的痛。

  偏偏又這樣痴迷。

  賀笑風是真心當他做兄弟,所以愈發見不得他這為qíng所困的模樣,在房間裡踱了幾步之後,突然翻一個跟斗,哇哇叫道:「真是氣死我了!」

  葉敏玉吃了一驚,忙問:「大哥,你氣什麼?」

  「我氣周琰有眼無珠、不識好歹,更加氣你執迷不悟!」賀笑風想起葉敏玉重病剛愈,就執意跑來保護周琰,來了又怕周琰心疼自己的傷勢,躲躲藏藏的不敢露面,真是越說越氣,嚷道,「我真恨不得把那傢伙偷了來綁在你的chuáng上!」

  「咳咳……」葉敏玉差點被茶水嗆到。

  賀笑風卻覺得此計甚妙,十分佩服自己的異想天開,拍掌笑道:「沒錯!我怎麼沒早些想到呢?這麼一點小事,根本難不倒我這神偷!」

  邊說邊朝門外走去。

  葉敏玉恐怕他真的gān出什麼荒唐事來,連忙追上去阻攔,不料賀笑風剛跨出門去,就又轉回了身來,沖葉敏玉嘿嘿一笑,伸指點住了他的xué道。

  葉敏玉始料未及,被他點個正著,愕然道:「大哥,你gān什麼?」

  賀笑風頰邊露出個笑渦,頑皮的笑臉在葉敏玉眼前放大,得意洋洋的說:「要偷周琰有些麻煩,但若把你綁了塞到他的chuáng上,那可簡單得多了。」

  第十四章

  葉敏玉一下就懵了,好不容易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頓時只覺哭笑不得。「大哥,你別胡來!」

  賀笑風的年紀也不算小了,行事作風卻跟他那張娃娃臉一樣,專揀稀奇古怪的事qíng來gān。這時更是一臉認真,拍胸脯保證道:「放心,你大哥我最拿手的就是這個,一定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你送過去。」

  「大哥……」

  「好啦好啦,再耽擱下去,天都快亮了。」

  賀笑風怕葉敏玉叫嚷起來,會壞了自己的妙計,所以伸指一點,gān脆把他的啞xué也封住了。然後轉過身來,動作利落地背起葉敏玉,連大門都不走,直接從窗口竄了出去。

  葉敏玉有口難言,只得任他擺布。

  賀笑風的輕功也真了得,雖然身上背著一個人,卻依然來去無蹤,輕輕巧巧的躍出屋子,竟連一絲聲響也無。周琰的睡房就在隔壁,他趁著夜色悄悄走了過去,什麼人也未驚動。

  此時夜色已深。

  周琰房裡的蠟燭還亮著,窗上依稀映出他的身影,似乎正坐在桌邊喝酒。只不過他平日皆是暢飲,這日卻心事重重,時不時停下來嘆息一聲。

  賀笑風轉了轉眼珠子,從懷裡摸出枚暗器,「咚」的一下,正打在窗子上。

  周琰耳力甚好,立刻放下酒杯,高聲喝道:「什麼人?」

  賀笑風故意學了聲貓叫,接著發出第二枚暗器。

  周琰果然中計,馬上衝出房門,循聲追了上去。

  賀笑風悄無聲息的隱在暗處,待他出門之後,輕而易舉的進了屋子,先大模大樣的在房裡繞上一圈,隨後才將動彈不得的葉敏玉放倒在了chuáng上。

  葉敏玉的臉孔本就白皙,被燭光一照,便透出些淡淡的紅暈來,一雙黑眸睜得極大,盈盈的含著水霧,模樣十分動人。

  賀笑風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笑說:「好兄弟,大哥就幫你到這裡了,你無論有什麼心裡話,都一次跟姓周的說個清楚。就算他不喜歡你也沒關係,天涯何處無芳糙,大哥再去找個配得上你的美人兒。即便、即便你有斷袖之癖……」

  頓了頓,仿佛覺得這件事十分為難,但還是咬牙道:「也包在我的身上!」

  葉敏玉被點了xué道,想苦笑一下也是不能,只好無奈的眨了眨眼睛。

  賀笑風還當他在感激自己,臉上笑容擴大幾分,極為貼心地幫葉敏玉蓋好被子,又放下了chuáng頭的紗帳,從從容容的轉出房去。

  葉敏玉整個人陷在柔軟的chuáng鋪中,既不能動也不能出聲,一想到自己正睡在師叔的chuáng上,就覺臉上熱意難消,也不知紅成了什麼樣子,只盼周琰快些回來解開他的xué道。

  偏偏周琰一去不回,久久不見蹤影。

  真是奇怪。

  他不過是被賀笑風的暗器引開了,怎麼會離開這麼久?他回來後,若瞧見自己躺在chuáng上,不曉得會多麼驚訝?

  葉敏玉這麼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不,不對,是兩個人的腳步聲!同周琰一起走進房裡來的,還有那個假冒的少莊主。因為葉敏玉裹在被子裡,身形又被紗帳遮著,兩人並未發現他的存在,只是站在桌邊說話。

  半夜三更的,他們怎麼會湊在一處?

  葉敏玉心中疑惑,但因xué道未解,想盡了法子也不能動,只好繼續那麼躺著,聽兩人的對話聲斷斷續續的傳進耳里。

  假林攸早已被識破了身份,卻仍用那種清清冷冷的語調說話:「這地方可是無影城,你這麼晚了還到處晃悠,當心打糙驚蛇。」

  「怎麼?我夜裡睡不著,到外面走走也不成嗎?」

  「若當真如此,你一直站在你師侄的房門口gān什麼?見他早早就熄了蠟燭,你好像還挺失望的?」

  葉敏玉聽得心裡一跳,過了許久,才聽周琰答道:「我只是有點擔心他。」

  「他都這麼大個人了,難道你還怕他睡得不習慣?或是……」林攸的嗓音壓低一些,涼涼的說,「怕我出手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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