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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彧不止一次幻想過自己的死法,每個活在當下的人應該都曾經幻想過。

  他和大多數人一致認為,做怪物爪牙下的亡魂勝過被植物寄生——沒有人願意看自己的皮膚下長出噁心的藤蔓,讓血肉之軀淪為被蠶食的花土空殼。

  其實五年前已有人研製出了針對寄生類植物的免疫性血清抗體,但高昂的研製成本決定了其稀有程度,感染者若在十五分鐘內等不到抗體劑,等待他的仍是變異和死亡。

  杜彧隨身攜帶的行囊底部,就有一支冰凍在製冷盒中的橙色液體,那是他的救命解藥;不是每個人都有,所以他只能低調而隱蔽地保存它。

  儘管被植物殺死是一種很糟糕的死法,但最糟糕的死法還是要數感染原始病毒。

  原始病毒是呈白色粉末狀的未知物質,能夠改寫所有碳基生命體的DNA,以該物種基因為元素創造出全新的生命形式;換句話說,它會讓人體徹底淪為新物種繁衍的母巢。

  經過十八年的自由擴散和演化,原始病毒的形態不再拘泥於粉狀物,它無聲無息地融入了地球,漂浮在感染區的空氣中,可通過皮膚接觸、血液、體/液等無孔不入的方式傳播,暫時沒有任何有效預防手段和治療途徑。

  杜彧多年前見過一隻被原始病毒感染的老鼠,它小小的肚子鼓得比身體兩倍大,最後一隻長得像大型無毛松鼠的東西咬破它的肚皮鑽出來,躥進了黑暗裡。

  回到營地。

  同行的隊友們紛紛從帳篷里走出來,見到他,有人問道:「剛才你開槍了?」

  「嗯。」杜彧點頭,「水邊有一隻小的,解決了。」

  怪物們沒有名字,有人試過給它們命名,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統一。

  在野外,人們根據外形稱它們為:剛破殼的、小的、大的。分別對應它們突變階段的三種形態,第I型為幼體,第II型為半成體,第III型為完全體。

  聽到是半成體而已,不少人鬆了口氣。

  「真能跑啊,這玩意兒。」

  「周圍說不準還有,咱們要不早點啟程。」

  「喂,屍體在哪兒?」

  被人問話,杜彧回答:「水裡。」

  「那不成,得撈起來燒了,以後我們常走這條路,喝的都是那裡面的水。」

  杜彧:「你們得有個人跟我一起去。」

  「我陪你。」站在帳篷邊的一人道。對方有一頭栗色短髮,人群中極好辨認。

  杜彧掐了煙,去戶外裝甲車的後備箱提了一桶汽油;栗發青年端著槍跟在他身後。

  他在多用魚竿末端綁了一枚鐵鉤子,借用水的浮力將怪物屍體勾向岸邊,拖住挪到空曠的淺草上。

  無論多少次,那滑膩如魚腹的皮膚觸感都會令他感到不適,事後洗十遍手也不能消除。

  潑上汽油,點火,在燒焦氣味里,杜彧又點了第二根煙。

  「走了。」看怪物被燒成一堆焦炭,旁邊的人催促他。

  他們離峽谷還有7小時車程,是該走了。

  峽谷是群山環繞中唯一有春天的地方。

  災難中活下來的人們在這裡築起了一道高牆,四面高聳屹立的巍峨山脈與奔騰的江河行成為了天然屏障,水電供應充足,到了春季甚至有桃花盛開。

  十八年來,峽谷被稱為這片大陸上最後的家園。

  杜彧的家在峽谷東側,靠山臨水,風景秀美,可眺望遠方掩在雲層深處的雪峰;它像一尊沉睡的美人像,雪白的玉體橫陳大地之上,黑色山岩是她鋪散的秀髮和裙擺。

  偶爾日落時,能望見銀亮雪白的美人峰被鍍成金色,浮雲滾動,光影變幻,最後再隱入層疊氤氳的白雲間。

  這麼好的景觀,自然不是白來的。

  杜彧到了家,囊封卻不進門,他坐在門前,抽完今天的第三根煙,等屋內的動靜消停了,才敲響房門。

  來給他開門的男人一身酒氣,赤/裸著精壯的上半身,汗流浹背。

  他們互相併不打招呼,來人讓身,他走進去;門關上,他掃了眼亂糟糟的客廳,聽著浴室傳來的嘩嘩淋浴聲,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餐是他做的,冰箱裡的食材充足,還有兩瓶酒,所以這頓飯看起來頗為豐盛,可惜他胃口不佳,只想儘快解決後上床休息。

  他和杜玟不喝酒,無奈這棟房子的主人喜歡,主人喜歡,他們就要做陪。

  杜彧和人碰杯,麻木地喝下半杯酒,忍住不適繼續進食;他厭惡杯子裡喝不完的酒,如同厭惡杜玟每天換著花樣妝扮她自己。

  他知道她是個聰明人,必要時候懂得放棄一部分東西,來換取更重要的生存條件。

  但他不希望她這樣,一點也不希望。

  辛辣的酒液入喉,杜彧不小心嗆住,他連忙起身離開餐桌,去了衛生間。

  他接水沖臉,讓滾燙的額頭降溫。

  「你弟弟這是嫌我煩了。」外面的人說。

  杜玟道:「怎麼會,他只是不太會喝酒啦,你別總是逼他。」

  「我逼他?不是他自己端的杯子?自己倒的酒?」

  杜玟柔聲細氣道:「我是說以後我陪你喝就好了,他不愛說話,喝兩杯就不行了,多沒意思。」

  「你是覺得你很能喝?不如這一整瓶都給你,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杜彧關掉水龍頭,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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