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深宮靜談,身世之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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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如濃墨,不見星光。

  素嬈處理完事情,倚在廊下柱子上朝外看,心下很不安定,不知道言韞在宮裡還好嗎?

  他對太子的死耿耿於懷,那位溫厚仁善的儲君和兄長,至死都不知道在這世上,他還有另一個孩子。

  言韞想保住元寶。

  然而聖旨已下,又豈是那麼容易更改的,他明知入宮會幾多艱難,卻還是去了。

  而她明知會觸怒龍顏,沒有阻攔。

  他們都有自己的選擇,不能因為畏懼就止步不前。

  她感覺周圍有些冷了,搓了搓胳膊,正準備回屋,這時暗處突然傳來道聲音,「夫人,公子回府了。」

  素嬈驀地止步。

  這個時辰宮門早就關了,除非陛下特旨,否則無人能夠出入。

  他怎麼回來的。

  她站在廊下等著,不一會兒,一道人影從深邃的夜色中走了出來,踩著打磨光滑的鵝卵石,走過庭院,直到她面前。

  素嬈看他神色不對,剛要詢問,言韞就幾步上前,一展臂將她攬在懷中。

  「怎麼了?」

  這力道不同以往,緊的她有些不適,言韞道:「別動,讓我抱會。」

  話雖這樣說,抱著她的手還是略略鬆了些。

  素嬈反手擁著他,能感受到那低迷的情緒,不知過了多久,他低聲道:「素泠泠,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我,會怎麼樣?」

  素嬈摸著他光滑如緞的發,思索了下,小心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長久的沉默。

  言韞輕輕搖頭,難以啟齒,見他不想說,素嬈也不追問,更深露重,他一路回來,身子全都冷透了。

  「我心裡難過的時候,泡水可以緩解些,你要不要試試?」

  「那你呢?」

  「我陪著你。」

  湯浴中水霧氤氳,素嬈坐在白玉石上,腿浸在水中,言韞大半個身子泡著水,手抓著她不肯鬆開。

  素嬈一下一下的輕拍著他的手,沒有開口。

  「素泠泠。」

  言韞突然出聲,素嬈條件反射的『嗯』了聲,緊接著道:「怎麼了?」

  「你會一直陪著我,對嗎?」

  換做往常,世子爺是絕對不會問這種話的,茫然又小心翼翼的試探,素嬈越發好奇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斬釘截鐵道:「會。」

  聽了這個答案,言韞似乎整個人鬆弛了些,靠著她的腿,以極度依賴的姿勢闔上了眼。

  他似是睡著了。

  一動不動,呼吸綿長,素嬈有些苦惱該不該將他叫起來,泡太久也會難受。

  還沒等她想出結果,他驀地一個驚顫,睜開了眼,手下意識捂上心口。

  素嬈眸光微沉。

  那個位置,是被他母親親手送進去的那把刀留下的疤。

  難道和此事有關?

  但看言韞短暫的茫然後,放下了手,怔怔的盯著某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很少出現這樣迷茫的時候。

  素嬈壓下心中的疑惑,溫聲將他勸回屋中,他始終沉默寡言,她點了安神香,與他一起躺下。

  許是香的作用,這次他睡得很快。

  但卻一直不太安穩,嘴裡念著『不要』『娘親』『我錯了』之類的話,有時又會蹙眉抿唇,似有煞氣。

  素嬈一夜未眠。

  安撫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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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言韞睜開眼就看到身側的人支著腦袋看他,想起昨夜發生的種種,歉疚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素嬈打了個哈欠,「你的確該反省下,睡相太差了,打呼嚕磨牙說夢話,你……」

  「昨晚……」

  言韞試探著開口,素嬈盯著他,笑了下,「沒想好就不用說。」

  「我……」

  言韞猶豫再三,垂眸低道:「不是沒想好,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昨晚入宮本來是為了元寶的事。

  結果陛下好像知道他會來,屏退了左右,御書房內只有他們兩個人。

  乾定帝穿著一身常服,與他像是尋常的長輩與晚輩般品茶說話。

  沒說幾句,話歸正題。

  「你想救那個孩子?」

  言韞道:「是,請陛下開恩。」

  「為什麼?」

  乾定帝明知故問,言韞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得如實答道:「稚子無辜,雙生子禍國一談本就是胡言,若家國命運要去怪罪兩個孩子,那滿朝文臣武將要來何用?」

  「你可知這話是大逆不道,這是祖訓。」

  「微臣知道。」

  言韞作勢就要起身請罪,被乾定帝按下,「別認真,朕只是隨口一提。」

  「你救他,只是因為這樣?」

  「他是珏彥的血脈。」

  這個答案在乾定帝的意料之中,「鶴卿,你必須要救他嗎?」

  「是。」

  「如果朕不答應呢……」

  言韞沒說話,不答應,他就只能另想辦法,乾定帝凝望著他,似是讀懂他淡漠色神色下的固執,不由苦笑,「你啊,從小認定什麼就一定不肯放手,比起太子,你更像朕。」

  聽了這話,言韞心中生出抹詭異的感覺,抬眸看他。

  「聽不懂?」

  乾定帝問:「是聽不懂,還是不想懂?」

  言韞只覺得血液凝固,喉頭髮冷,用了好久才緩過這陣刺麻,澀聲道:「陛下此話何意。」

  「這些年,一言四姓八族,其他世家或多或少都遭到了打壓,唯獨言氏蒸蒸日上,榮寵依舊,鶴卿,你就沒懷疑過嗎?」

  「懷疑什麼……」

  言韞鬼使神差的問道,問完後頭腦一片空白,一度喪失了思考能力。

  心底那個幾欲破土而出的答案像是利劍,將他的血肉戳成了爛泥。

  乾定帝眸光深深的看著他,「鶴卿,你本該叫我父皇的。」

  一記驚雷劈下。

  言韞不知最後是怎麼找回自己聲音的,怔然道:「陛下或許是弄錯了,我姓言,我父親是言柏……」

  「言柏曾是朕的伴讀。」

  乾定帝不緊不慢道:「和你與太子一樣,我們情誼深厚,彼此扶持,那時你母親是崔氏嫡女,很受太皇太后的喜愛,加上年紀相仿,時常與我們玩在一處。」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漸漸的,彼此傾心。」

  言韞聽他說起這些往事,似有緬懷之色,「那時候言柏承言氏君子家風,行事重禮規矩,而朕和你娘則喜歡四處搗亂,有時候闖了禍,還拉他一起受罰。」

  乾定帝輕笑一聲,「年輕時候,純粹熾熱,以為這樣就是一生,豈料天不遂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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