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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如灑滿金粉的綢布在風中晃蕩。
酒味余沉的屋中。
衛曜坐在榻邊, 赤.裸的精壯半身, 抓痕和紅印遍布。玄色外袍, 鬆散披掛在肩。陰沉著一張臉,手中攥著一件撕裂的杏色薄衣。
屋中旖旎之氣久久未散。
衛曜還能記起, 昨夜的種種。
女娘說的話,狡黠的笑,餵酒的嘴唇,抓過肩背的指甲,咬在肩膀的齒……
太陽穴隱隱作痛,是宿醉後的影響。衛曜仍舊寒臉,定要一絲不漏皆回想起來。
外頭大副將恭敬:「將軍,章岳已經尋到師爺的蹤跡了,要追回來嗎?」
衛曜淡淡的聲道:「在何處?」
大副將:「……師爺已到了東都。」
東都離綏州城可不近。
大副將斟酌著補充。「……似乎是買了匹快馬,片刻不停歇……」
衛曜青筋直起的手背上,抓著女娘薄衣的五指緩緩合攏,眼底漆黑:「很好。」
*
東都。
日頭正曬。
沈靈姝終於肯停歇下來,遞了早早準備的入城的假文書。
沈靈姝肚子餓扁了。路上又怕衛曜已經醒過來,又怕衛曜的人追上來。
都不敢停下來吃口乾糧。
入城後,找了間小酒樓。
將自己的馬交給了店夥計餵糧草。
沈靈姝進了酒樓吃東西。
酒樓堂內不算安靜。嘈嘈雜雜,吆喝的、閒聊的、盤碗相撞的,各聲皆有。
沈靈姝著灰色的袍子,故意抹了點髒灰在臉上。灰撲撲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不起眼的少年郎。
沈靈姝要了壺清酒,又點了一樣小菜。
出門在外,自然要省著點花銀子。
東都離長安並不近。
甚至可以說比綏州城還遠。
沈靈姝劍走偏鋒。便是知道衛曜醒來發現自己逃了,若是派人追捕,大概率會往長安的方向。綏州至長安有條官道。不消七日,便可抵達。
而東都並不在這條官道上。
沈靈姝聽過綏州刺史和衛曜的對話,朝廷要衛曜回長安。而衛曜也決定在這幾日啟程。
如若她現在回長安去。
不就是讓衛曜瓮中捉鱉了嗎?
不說兩人還有層婚姻之實。
就長安那麼點地方,沈靈姝一旦被衛曜尋到了,怕是下次想離開就難了。
於是沈靈姝臨時改了計劃。暫且不回長安,而是一路南下。
沈靈姝決定去劍南州。阿娘和庶弟都在劍南州。離上次收到庶弟平安至劍南州的家書,已是幾月前在長安時。
沈靈姝沒去過劍南州。也沒見過阿娘的耶娘,更不清楚他們的品行。不過既然願意讓阿娘進城,是不是就說明外祖父外祖母們還是能稍微投靠一下的?
沈靈姝邊吃著小菜,喝著小酒,邊思忖。
若是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才能到劍南州。沈靈姝在思忖自己的銀子夠不夠用。
忽聽旁的桌子,兩個似是風塵僕僕的過路人,正在閒聊。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就飄進了沈靈姝耳朵里。
「……還能是誰?最近屠匪出名的,長安那個少將軍!我記得,姓裴來著!
「什麼?他竟然是姜貴妃的在外的私生?這種事可不能亂傳啊,會掉腦袋的吧?」
「還能有假?現在長安都快鬧翻天!」
「姜貴妃娘娘的兒子,那不就是皇子?!」
「噓噓小聲點——」兩個男子掃看了眼周圍,將聲音壓低。
一旁的沈靈姝借著拿酒盅喝的遮擋,皺了眉頭,豎耳認真偷聽。
隱約將話都聽見了耳中。
「……不是皇子,似乎是姜貴妃的私生子呢!」
「什麼?!」
「噓噓噓,都叫你小聲些。別一驚一詫。」
「不是,這晉皇帝剛薨,要不棺材中也得氣活起來……」
沈靈姝手中的酒盅差點摔掉在地上,甚至忘記了自己在偷聽,錯愕地轉了臉過去。「你們怎麼知道的?」
正好和旁邊一桌的兩人面面而視。
沈靈姝重重將酒盅擲在案,站了起來:「你們這話可有依據?青天白日,你們敢空口造謠!?」
兩個男子面面相覷。
一個不服氣,嘀咕一聲。「長安現在傳開了,怎麼會是我們造謠,你不信,自己去聽聽看看便知。」
「算了算了,別跟個小孩兒一般見識。」
沈靈姝:「……」
「你說誰是小孩兒!」
兩個路人也吃得差不多,見周圍人都看過來了。為避不必要的爭端。立馬找店小二結了銀子,逃竄出了酒樓。
只留下還站著原地沈靈姝,皺緊著一雙眉。
*
在東都又待了一日。
沈靈姝繼續南下。原本都打算將酒樓里那兩個男子的議論拋之腦後。
路過了幾個城池,卻發現關於衛曜是姜貴妃私生子的事已經傳鬧得沸沸揚揚,滿洲滿城皆知。
如果在東都還是兩個男子悄悄告知。
而在南下的這幾個城池,街頭巷坊,秦樓酒館,已是毫不避諱旁人的大聲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