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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髒兮的小臉,還掛著兩道淺淺的淚痕。沈靈姝一言不語,走到了案几旁坐下,拿了旁邊的布帛擦了擦手。立馬大口大口吃起了飯。
衛曜將地圖放置一邊。觀測著小女娘悲憤地用餐。
女娘眼睫還是濕漉的樣子,腮幫子鼓鼓,埋頭苦食,倔強不往衛曜的方向看一眼。
衛曜摩挲著手中的扳指,靜靜望著女娘賭氣用餐。
待人吃得差不多。
衛曜才幽幽出聲。「原來娘子還存著逃跑的念頭。」
沈靈姝惱怒瞪看人:「你不抓我,我也用不著跑。再說這也不是你抓我的理由!」
「理由?」衛曜細細琢磨二字,似含在嘴中,「郎君不舍娘子,有什麼理由?還是娘子打算等我不在長安這段時日,偷偷躲藏起來?」
被戳中了心事的沈靈姝:「……」
沈靈姝一秒惱羞,拍案站了起來:「和離!我要同你和離!」
衛曜眼眸眯起。
「原來娘子當真還存著這種想法?與我和離,你要與誰一併?」
「和誰也不和你。」沈靈姝直接又背身朝人。
衛曜冷冷。「我倒是要看看你還能找誰。」
沈靈姝氣不過。
斗篷一脫,就著髒兮兮的長袍。直接倒在衛曜寬敞柔軟的榻子上。
擺明了把吃飽喝足睡好,留存體力的樣子做了個足。
衛曜淺掃了個眼神過去。女娘窩在榻子上,只留這個背影朝向自己。顯然氣性還在頭上。
沈靈姝因昨兒的貪饜,今兒的驚嚇。還當真很快便又睡了過去。
*
衛曜此行接領朝廷的使命,一路朝南平盡起義。
大晉如今可謂是四分五裂之勢,各州起義的兵民不絕。讓衛曜平復了所有州郡的起義才能回長安,顯然是不合道理的。裡頭怕是有林君琢等人的思量,幾乎相當於只要有一州起義未滅,衛曜便不可回長安。
而大概林君琢也不會想到,此舉是為了讓衛曜和沈靈姝的婚姻名存實亡,但衛曜竟然會直接將沈靈姝隨身帶了出來。
駐紮在綏州城外的第一夜後。
士兵們除卻安營紮寨,補充糧草,便是喬裝百姓,先去打聽被起義兵占據的陵城的情況。
回來稟報將軍,再商討攻城的法子。
沈靈姝一覺睡到了天黑。
帳中燭火燃燃。
衛曜還在案前閱覽地勢圖。
沈靈姝盯著人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許久。
揉了揉眼,收回了視線。
低頭,發現自己的外袍竟然被脫下了,只剩下月白的中衣。知道又是衛曜所為,而自己竟然毫無察覺,睡得那般死沉。沈靈姝又是氣惱自己。翻面重新睡去。
就這麼過了五六日。
沈靈姝摸清了衛曜他們這幾日的行程。
打探敵情,往綏州城備糧。
每到子時,喬裝進陵城的士兵就會偷偷回來,稟報城內詳情。
小兵:「陵城百姓的生活依舊如往常,這支起義的兵民有兩把刷子,好些小販還說由這些起義兵們來當城主,管治得比之前的糊塗刺史好多了。」
小兵乙:「聽說現在的起義頭目是個極能籠絡人心的人,將底下的民兵管理得很有條理。不像以前我們所到之處,匪徒以起義為名,對百姓們掠奪燒傷打劫。」
「他們內部還團結的很,等級地位井然有序,還有一套固定的獎懲。怎麼探問都探問不出口風。」另一小兵搖搖頭苦惱。
正也是因為內部紮實,現今找不出攻打陵城的半點破綻。
衛曜:「他們防守做得不錯。」
小副將:「按照著綏州刺史的話,前些日子這些齊熠兵將還猛攻綏州城呢。現在倒是消停了。」
大副將:「應該是聽聞了朝廷派了咱們過來,警惕心強起來了。」
幾人正在屏燭對著地圖商討。
一個小兵進來報告:「將軍,師爺出去了,說是要去散心。」
小副將嚇得站起來:「你沒攔著嗎!」
小兵也惶恐。「可、可師爺說是要去觀天相,屬下不敢多攔。」
小副將:「……」
衛曜驀然抬起眼,掃視到小副將懷中的小白犬。
小副將察覺到了將軍看過來的視線,背脊挺直。
懷中的犬狗正用眼睛和耳朵興致燃燃地追逐著案上的燭光點。
衛曜問:「角弓給師爺抱過了嗎?」
小副將搖頭。「沒,沒有,將軍。」
將軍最近一直和師爺在一塊,小副將便以為白犬得他一直照顧著。
衛曜起身:「明日抱給師爺。」
小副將連忙點頭。「是。」
衛曜:「我去尋師爺回來,爾等先繼續討論。」
*
濃黑的雲密布天際。
天邊一邊黑沉。
一邊明月高懸。皎月卻時不時被掩藏在片片烏雲之後。不見光暈。
風吹草長。如半人膝蓋高。
野叢深處似有蟲鳴喑啞的聲音,嘶嘶撩人。
一身墨藍色的長袍在叢野間綴現,喘息聲和著蟲鳴,在靜謐夜色中成為唯一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