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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抓魂可不像朱星離那般輕拿輕放,仿佛一塊烙鐵印在身上,林信禁不住張嘴大叫。然而,魂是發不出聲音的。

  “小雜種,跟你的母親一樣狡詐。死了,也不肯留給我一滴鮮血!”大巫就這麼拽著疼痛不已的林信魂回到屍體邊,qiáng行拽住還在ròu體上停留的魄,將兩者扔三足兩耳巴掌大的huáng銅小香爐里。

  香爐並不是真的香爐,內里刻滿了符文。林信心知不妙,調動魂力試圖衝出去。

  “小崽子,聽話,”大巫將一顆鹿璃嵌到香爐蓋上,“既然血不能用,就練成補藥,給我的大汗補補身子吧。”

  隨著鹿璃的嵌入,香爐內燃起了幽藍的魂火。林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灼燒的疼痛,禁不住在爐子裡翻滾,快速用魂力將自己的魄包裹起來。如果魄被燒壞,他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魂火一層一層消耗他的魂力,神魂越來越虛弱,無法再推動爐蓋。

  這世間,只有他會用魂力代替靈力,其他但凡研究魂魄的,都是煉魂的邪術。這位大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魂火太盛,須臾間便耗盡了林信的魂力,眼睜睜地看著魄如蠟燭般融化,只能拼著劇痛用手去接,將融化的魄吞噬進神魂里,用神魂護著。

  “啊——”林信蜷縮成一團,聲嘶力竭地大喊,許是迴光返照的力量,這聲音竟傳了出去。

  “什麼人!”那聲音啞得厲害,但林信能聽出,那是沈清闕。

  外面傳來打鬥聲,香爐被扔到地上,摔開了蓋子。離開鹿璃,爐中的魂火驟然停止,林信破敗不堪的魂魄,已經沒有力氣滾出爐子,只能趴在邊緣看著遠處。

  恢復靈力的沈樓,比之先前更厲害了幾分。

  “轟”地一聲巨響,一圈白衣人都被掀翻。黑袍的大巫不知跑到了哪裡去,似乎在香爐落地的瞬間那傢伙就不見了,應是懼怕沈樓吧?

  林信恍惚地想。

  沈樓怎麼又回來了?是來看他死得透不透徹嗎?也對,這世間,最恨他的,除了有殺父之仇的鐘家兄弟,大概也就是沈樓了吧。

  “鍾家叫你們來打掃戰場,不是叫你們來糟踐林信的!”虞淵劍靈光大盛,滔天怒意似要將這些人撕成碎片。

  那些白衣人根本不是沈樓的對手,又怕被沈樓發現他們是蠻人,低著頭抵擋兩下轉身就跑。

  沈樓也沒有窮追,提著虞淵劍走過來,站在林信的屍身旁呆愣半晌,緩緩蹲下,摸了摸林信的脖頸:“林不負……”

  剛叫了個名字,便哽住了,沈樓木木地起身,將滾落到遠處的手臂撿回來,往他身上拼湊。可是怎麼拼,都拼不上,斷口的血都流gān了,那隻修長白皙的手已然蠟huáng如朽木。

  沈樓拼了半晌,漸漸赤紅了眼,把地上的屍體抱起來,緊緊箍在懷裡。咬牙半晌,宛如一頭受傷的野shòu,發出了極為壓抑的悲鳴聲。

  林信不解地看著這一幕,神志越來越虛弱,看到的畫面也是斷斷續續的。破破爛爛的魂魄已然支撐不住,再不找什麼護持,怕是要魂飛魄散了。

  瑩瑩光點從香爐中逸散而出,立時吸引了沈樓的注意。

  “煉魂爐?”沈樓一把抓起香爐,看著裡面逐漸消散的魂魄,再看看懷裡林信迅速塌陷的俊臉,立時將蓋子蓋上。

  昏昏沉沉中,有一股力量灌進來,讓林信覺得舒服多了。隱約聽到了師伯朱顏改的聲音:“現造魂器已然來不及,這魂魄被折磨得太厲害,一時三刻就要消散。林家有一隻上古魂器,或可一用。”

  再打開的時候,林信看到了林曲的臉。

  “這是林家祖傳的魂燈,可保魂魄不散,但他這般虛弱,”林曲皺起眉頭,緩緩嘆了口氣,“只要燈亮著,魂就還在,若是滅了……便是散了。”

  沈樓捧著那金色的燈盞,小心翼翼地將林信的殘魂放進去,抬頭面色平靜地對林曲道:“你要的東西,明日會有人送來。”

  要拿走林家的寶物,自是要付出代價的。林曲不置可否,看著那忽明忽滅的魂燈問:“這人,是誰?”

  “與你無關。”沈樓不答,揣著魂燈轉身離去。

  離了踏雪廬,沈樓先找到鐘有玉,把他狠狠打了一頓,告訴他放進鹿棲台的鐘家人會煉魂邪術,林信已經魂飛魄散了。鐘有玉震驚過後,倏然冷笑,說這是報應,鍾家與林信從此恩怨兩清。

  回到浣星海的臥房,沈樓的肩膀才驟然垮下來,靜默著坐了很久。

  “林信,”沈樓看著桌上的魂燈,“為什麼吸走噬靈?我之於你……就這般重要麼?”

  “啪嗒”,豆大的淚珠子落在桌面上,暈濕了雲錦桌布。

  林信驚呆了。他從沒見沈樓哭過,遇到再大的難事,哪怕死了爹,他都沒有哭。今日哭得這般傷心,竟然是為了他林不負!

  魂燈很小,但對於魂魄來說也沒什麼憋屈不憋屈的。小小的魂燈,白天被沈樓掛在身上,晚上就放在沈樓的chuáng頭。

  沈樓每天都要跟他說話,有時候說戰場局勢,有時候說家長里短,甚至還會講兒時的趣事。但更多的,是不可宣之於人前的思念。

  “信信,你說想讓我這麼叫你,可直到你死,我都沒能叫出口。其實年少時,我也偷偷叫過你。”

  “山有木兮木有枝,你知道下一句是什麼嗎?”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這個小鹿,送你。”

  沈樓每次受不住的時候,就會雕一隻星湖石小鹿。七年下來,雕了滿滿一櫃。

  噬靈蔓延,無克制之物,大庸節節敗退。皇位還沒坐熱乎的封章,沒能活到退守南域就死了,天下重任盡數落在了沈樓的肩上。戰無可戰之時,朱顏改帶他們看了石壁中的上古大陣。

  “時光回溯,魂飛魄散之人不可重生,那隻剩殘魂之人呢?”沈樓問朱顏改。

  “你說信兒?”朱顏改看向沈樓腰間掛著的魂燈,微微搖頭,“他的魂魄十不存一,即便重生,也活不過幾日。”

  沈樓遲遲沒有同意啟動大陣,重新排兵布陣,抵禦蠻人。得空的時候,就在朱家的萬卷古籍中翻找。

  終於有一日。

  “找到了!”沈樓捧著那捲書,開懷大笑。

  林信透過魂燈看過去,那破爛的書頁上,用古字寫著“割魂術”。

  【殘魄不可活,割生魄以祭之;殘魂命不久,獻生魂以補之。】

  沈清闕要做什麼?林信急急地撞著燈壁,但並沒有什麼用,只是明滅得快了幾分。

  先練魂魄離體,再練割魂之術,最後練祭魄補魂。四域和皇室收藏的古籍皆在此地,一一找齊。沈樓花費月余,總算練熟了所有的術法。

  作者有話要說: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取自《詩經·葛生》專屬於沈·鰥夫·樓 的詩

  第91章 葛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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