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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石蘭不敢大意,這些時日jiāo手,他很清楚,這位弱冠之年的小國公,比沈歧睿還要厲害許多。整個大庸恐怕無人能出其右,乃是真正的大庸第一人。

  斬láng刀上的鹿璃一顆一顆亮起,亮到了五顆,依然不能壓制住沈清闕。

  兩輩子的老對手,沈樓對溫石蘭的弱點再清楚不過。在他激發鹿璃的間隙,擲劍而出,虞淵在空中迴轉,直衝溫石蘭的後心而去。

  溫石蘭回身格擋,慢了一瞬。高手過招,一點點遲緩都是致命的,虞淵擦著溫石蘭的脖頸飛過,在他肩頭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口。而沈樓尚有餘力,迅速回劍入手,穩穩地朝他刺來。

  如果擋不住這一招就要敗落,大汗還在上面!溫石蘭咬牙,大吼一聲,激發了第六顆鹿璃。

  山崩海嘯般的靈力,以雷霆之勢兜頭撲來,沈樓眼都不眨一下地直接抵上去。

  “轟——”山石碎裂,流雲潰散。

  仿佛泰山壓頂、重錘擊胸,沈樓嘴角緩緩溢出血來。

  溫石蘭也不好受,六顆鹿璃的靈力在經脈中遊走,周身肌ròu承受不住地鼓dàng顫抖,剛毅的臉漸漸變得猙獰。

  沈樓依舊面色平靜,耳邊響起一道細微的“咔嚓”聲,信信的小鹿玉佩,裂了。

  半山腰的聲響沒有傳到山頂。

  大巫得意地展示自己的大作,卻發現林信一直低著頭不為所動,冷笑道,“等血耗gān,就把你也做成傀儡,讓你去對付那個沈樓。他太厲害了,連溫石蘭都擋不住,大概只有你能打過他了吧。”

  “只有神才能做出活傀儡,你做的也不過是個木偶。我的沈樓,會在第一時間認出來,然後把你碎屍萬段。”林信一句不少地說著,餘光瞥向暘谷劍,試著用神魂cao縱它。

  劍竟然緩緩出鞘了!

  修士常會附著一縷殘魂在本命靈劍上,以在短程內控制靈劍翻飛。然而劍始終是個死物,可以在空中躍動、翻轉,卻絕不可能做出“拔劍出鞘”這個動作。

  萬物有靈,魂力是生靈的jīng華所在。暘谷劍吸多了魂力,已然生出了劍靈!

  “小崽子。”大巫一直以上古巫神自居,很久沒有聽到這般挑釁他的話了,咬牙捏住那根紅線,驟然加快了吸血速度。

  “啊——”經脈中躍動的紅線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林信大喊一聲,暘谷劍一躍而出,凌空劈來。

  大巫吃了一驚,立時收手,還是被暘谷削掉了一根手指,血流如注。

  紅線崩斷,巫術的力量立時消失不見。林信一把將經脈里的細線抽出,握住暘谷劍,迅速倒轉靈脈。

  大量的魂力不可抑制地自大巫身上湧出。顧不得斷指之痛,大巫立時抽出數根紅線,跟林信纏鬥起來。

  這次沒有了暗算的可能,魂力又在不停地逸散,大巫額頭冒出冷汗,控制著烏洛蘭賀若衝上去擋劍。

  賀若的身體是被巫術改造過的,比常人要堅硬,又不知疼痛,悍不畏死。從背後抽出一把重劍,朝著林信劈砍而去。

  林信橫劍擋住這一擊,被震得虎口發麻、手腕發顫。眼前恍惚了一下,林信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不敢戀戰。矮身一掃,將賀若絆倒,揚起靈劍,所有魂力激發而出,轟然劈向大巫。

  排山倒海之勢避無可避,大巫驚恐地瞪大了滿是銀芒的眼睛,抬手一揮,將那口盛著眼珠子的大鍋掀起。

  “轟轟轟——”大鍋遇到魂力立時炸開,無數眼珠子飛she而出,馬蜂般朝林信撲去。

  林信挽了個劍花,使出落英劍在身前畫出個滿月。充沛的魂力形成一道屏障,將眼珠子抵擋在外。

  大巫再次揮袖,磅礴的靈力如泰山壓頂,將那些快要被擊飛的眼珠子重新推擠上去。巫術,也是仙術的一種,用的還是靈力。

  靈劍再快,轉出來的屏障始終不是真正的盾牌,很快便有眼珠擠過fèng隙,眼看著就要撲到林信臉上。

  這半成品的噬靈也不能沾染!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大巫突然“咚”地一聲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宛如瀕死的魚。

  沒了靈力支撐,那些眼珠便啪嗒啪嗒盡數落盡雪地里。

  林信以劍撐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卻不敢鬆懈,咬牙雙手握劍,緩緩舉起。

  “魂力……雜種,果然是……”大巫顫抖著抬頭,不甘地看向林信,一句話沒說完,便被一劍穿心。

  “對不住,沒力氣聽你說完了。”林信跪倒在地,握掌成爪,扣住了大巫的頭顱。

  他林信不是神明,沒有資格毀人魂魄,但眼前的惡魔並不能稱之為人。抓住掙扎不已的魂魄,用力捏碎。

  魂魄的殘片如紙錢漫天飄散,林信嗤笑:“就當給你撒紙錢了,好走不送。”

  笑著笑著,一頭栽進了雪堆里。

  失去了太多血,林信的臉白得幾乎跟雪地融為一體。暘谷劍自己蹭過來,繞著林信飛了一圈。它只是剛剛生了靈,並沒有智慧,不明白主人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沒有靈力護持的身體,被冰雪浸透,林信已經感覺不到冷了,甚至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意識漸漸模糊,林信看著紛紛揚揚的雪,恍惚間回到了五歲那年。

  冰天雪地,百里無人。年幼的林信被趙大少捆在樹上,幾名少年嘻嘻哈哈地離去,獨留他在山間一點一點凍僵。大風如噬人的鬼怪,將小小孩童的呼救漸次吞沒。

  瀕死的感覺,太可怕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根本無力承受。

  黑暗中,忽然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暖暖的,軟軟的,泛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糙木冷香。那雙手臂尚且細弱稚嫩,但對於林信來說,可以擋住滿世風雪。

  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臉上掛了彩的沈清闕。

  “信信!”沈樓把林信抱進懷裡,敞開衣襟給他取暖。

  林信看著他,眼中泛起濕潤的笑意,緩緩攥住沈樓的衣裳,小聲道:“我要凍死了,這次,你可不可以,別放開我。”

  第87章 無衣(九)

  沈楹楹暫時接管了軍權, 便把營地挪到了yīn山以北, 守在惡陽嶺的關口上。這次的營地,比以往行軍途中臨時搭建的寬敞許多,元帥總算有了自己的營帳,與議事的帥帳分開。

  大庸還不到變冷的時候,yīn山以北已經寒風呼嘯, 尤其到了晚上, 甚是寒凉。沈樓給昏睡的林信蓋好被子, 將一隻湯婆子塞到他腳邊。冰涼的雙足白到近乎透明, 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朱星離說這孩子失血太多, 怕是會冷,支使淵阿幾人去千里之外買了暖爐、湯婆子、補藥、吃食。買回來之前,沈樓就一直抱著他。

  huáng閣端著一碗湯藥掀簾而入,瞧見自家國公正捧著割鹿侯的腳發呆, 立時低下頭去,不敢多看。紫樞被朱星離抓去gān苦力——煎藥、燉jī、燒魚、煮粥, 端盤子的人就變成了huáng閣。

  聽到聲響, 沈樓立時將林信的腳用被子遮好,沉聲問道:“huáng閣, 孤年幼時可去過渭水附近的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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