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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日不見,姜惟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通身的淡薄清雅變成了憔悴黯然,人也瘦了一些。
時隔多年,自徐令嬌去世之後他是第一次來安國公府,滿府的落敗與蕭條給了他深深的衝擊,他一路走來背都佝僂了一些。
西院半開的扇門內,姜覓坐著未動。
父女之情已斷,她並不需要以一個女兒的姿態面對姜惟,所以她沒有親自出去迎接,而是在屋子裡等。
姜惟親眼看到了徐家如今的光景,心中感慨不知有多少。等看到空蕩的屋子裡僅剩簡單的幾樣家具時,他更是悲切萬分。
曾幾何時,這裡是何等的奢華雅致。八千珍寶於一閣,萬年檀梨聚一堂,而今物是人非,便是那些東西都已不在。
他來安國公府必然是有事,姜覓不願意繞彎子,見他遲遲不語便開門見山相問。
「我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不管你以前如何,眼下你已被賜婚慎王,有些事有些人也只能放下了。」
所以姜惟是聽了她有心上人的傳言,特意上門來提醒她?
「此事我心中有數,還有其它的事嗎?」
姜惟聽到這冷淡的口氣,莫名覺得酸澀難當。
覓兒終究是怨他了。
他垂下眼皮,道:「慎王呆傻,卻也未必是壞事。你日後安分守己,想來這輩子定能平平安安。」
從一開始他對這個女兒的願望就是平平安安。
姜覓扯了扯嘴角,很想笑,卻笑不出來。
哪怕蕭雋是真的傻了,哪怕她嫁過去之後關上門和蕭雋過日子,安分守己不理世間的紛紛擾擾,這輩子也不可能平平安安。
匹夫無罪,生便是罪。
她如此,蕭雋亦是如此。
「你來就是要說這些,那我知道了。」
或許是姜覓太過平靜,也或許是姜覓表現出的冷淡,讓姜惟很多話都說不出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女兒。
良久,他取出一個小匣子放在姜覓面前。
匣子看著不大,樣式倒是頗為精緻。裡面裝著一沓銀票和幾張地契。
「無論你在哪裡,你都是我的女兒。如今你要嫁人,這是為父為你準備的嫁妝。」
只有銀票和地契,想來是不願意張揚,更不想讓人知道。所以這些東西是他私下準備的,余氏和劉氏應該都不知情。
姜覓推拒,「我已改姓徐,婚嫁之事自然和武昌侯府無關,日後種種也和姜家沒有干係。」
「…骨肉血脈,豈是說斷就斷。我沒有強迫你還認我這個父親的意思,只是我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這些東西你就當是我一個當父親的心意。」
「真的不用了。」
「覓兒…」
姜惟突然覺得心裡像堵了一塊巨石,喉嚨也艱澀得厲害。他想說無論如何自己還是覓兒的父親,他想說自己以後想盡力補償這個女兒。
然而當他的目光與姜覓清澈冷清的眼神對上時,所有的鬱悶和艱澀都顯得那麼的卑微,他甚至連補償的話都覺得難以出口。或許從這個女兒離開侯府的那一日,他們的父女之情就到了頭。
「你出嫁…如果我什麼都不做,你母親一定會怨我。你就當是為了她在地底下安心,將這些東西收了吧。」
姜覓突然覺得有點可笑,或許姜惟確實對徐令嬌有感情,只是這份感情經過多年的消磨與摻雜,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
事到如今,他已沒有資格再提徐令嬌。
「我母親不會怨你的。」
「你怎知她不會怨我?」姜惟壓著聲音,有著明顯的傷感與愧疚。
姜覓道:「我母親深愛的是多年前的那個你,那時的你眼裡只有她,你們相知相悅,海誓山盟心心相印。而我母親不曾見過如今的你,你也不是再是從前的那個你,她又怎麼會責怪一個不認識的人。」
姜惟怔住。
他感覺腦子裡像是什麼東西在繞著圈子,一圈又一圈理不清剪還亂。嬌娘不曾見過現在的他,他如今的模樣絕對不會是嬌娘喜歡的樣子。
姜覓又道:「當年的那個你,才是我母親的丈夫與愛人。現在的你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愛人,你們不曾相識,自然也就沒有牽扯。」
「我…」
「你還記得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嗎?我聽秦媽媽說過,她說你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為人謙遜雅致端方。她還說你心地善良憐憫他人,行事張馳有度光明磊落。她說你是當年酈京城中最為出色的世家公子,心裡眼裡只有我母親,從不對曾別的姑娘假以辭色。而今的你,是這樣的人嗎?」
姜惟面色難看,身形晃了晃。
曾經的過往如雲煙一樣從眼前飄過,他發現自己居然不認識自己如今的模樣。如此的渾渾噩噩,如此的頹廢荒蕪,無一不是他最為陌生的樣子。若嬌娘還在,定然是不屑與這樣的自己為伍,更不可能傾心這樣的他。
「昨日種種,宛如死去。曾經的那個你已經不在,好比是故去一般。活下來的你是另一個你,再也不復當年的模樣,自然也不是我母親認識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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