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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頭馬上說:“不用!”

  梁千里否決得太迅速果決,蕭厲動作一頓,心頭泛起一點涼。

  “我現在就進站了,你別擔心。”

  課本第三十八頁被拽得皺巴巴,蕭厲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語氣顯得沉穩和緩:“那有事要跟我說,” 聽得出來對方焦頭爛額,他不敢提太多要求,斟酌了一下,說,“我們…… 保持聯繫。”

  他只有這麼一個要求,保持聯繫。

  那頭信號變得斷斷續續:“好…… 檢票了,我…… 見……”

  人不會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但命運會讓人遇到相類的急湍。情況不出蕭厲所料,梁千里離開的頭一天還回了他一個信息,雖然只有幾個字,但到第二天就開始失去音訊。

  蕭厲已經知道了,梁千里是個非常會迷惑人的人,平時縱著你順著你你說什麼都可以,好像你是他最重要最親密的人似的,但他不想跟你說的事一句也不會告訴你。

  他坐不住了,向班主任問了梁千里家裡的地址。

  不是蘇廬縣,一個他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村落。

  換了幾趟車,到了村口,導航失去信號,泥濘巷陌四通八叉,蕭厲暴躁地踢了踢路邊的石子,太陽就快下山,也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找到梁千里家。

  “喂!你小子石子踢我車上是幾個意思?”

  “對不——” 蕭厲頹喪地抬起頭,下一秒就被盯在原地,是張叔叔還是陳叔叔不重要,反正就是以前經常來少年宮接送梁千里那個男人。

  蕭厲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大步邁過去:“你好,對不起,您還記得我嗎?”

  李濤聽說了梁本清摔了進了趟醫院,從縣城買了些補品回來。路太破車難開,停在在村口閉眼打個盹。

  “你是……”

  蕭厲生怕李濤當他是騙子一溜煙跑了,雙手抵住車窗,攀住車窗和車門的修長手臂上露出淡青色血管,動作和當年他把小小的梁千里從這輛皮卡上帶下來時一樣果斷強勢。

  “我叫蕭厲,梁千里的室友,小時候你去少年宮接他我們見過,您可能不記得我了。”

  “這是我的身份證、學生證,還有槐高的校章、飯卡。”

  “……” 李濤看他眉頭緊鎖,氣勢洶洶,不像認熟人,像打劫的。

  “有點印象。” 畢竟小時候看著就不怎麼好相處。

  蕭厲說:“聯繫不上樑千里,您能不能捎我一程?”

  “上來。” 李濤開窗,點了支煙,感慨:“你們竟然又當同學了”

  “是。” 村裡的破路顛得蕭厲頭腦發脹。

  “怎麼後來沒見過你了?小時候你倆不是話都說不完嗎?” 當年他可是在廣場旁等了這兩個說悄悄話的小崽子整整半個鐘。

  蕭厲停在田野上的幾隻麻雀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後來,我聯繫不上他了。”

  李濤頓了頓神,把菸灰抖到車窗外,嘆了聲氣:“也是,當時你們才幾歲啊,那種情形,兵荒馬亂的,就是個大人也顧不上別的。”

  蕭厲一頓,眯起眼:“當時…… 什麼情形?”

  第43章 芭蕉犬吠

  就…… 先曖昧著叭

  李濤轉了把方向盤,看他一眼,一臉你是不是他兄弟的表情:“怎麼?他沒跟你說啊?”

  蕭厲穩著聲音,面不改色:“提過一些。”

  “但不是很詳細,叔能再跟我說一說嗎?”

  李濤一聽梁千里願意跟人說,就告訴他:“你們學校從鄉鎮考進去的不多吧?” 他嗤一聲:“那狗地產開發集團……”

  “有錢能使鬼推磨。”

  “許老師走那會兒……”

  從村口拐入大山深處,道路泥濘顛簸,蕭厲像是坐不穩一樣,浮泛在歲月的里。

  “最難最難的時候,千里跟狗搶過吃的。”

  “我忘了是哪一天,我來看老爺子,見到千里一個人端著空碗在門口,低著頭髮呆,我走過去一看,小孩滿臉眼淚,哭起來也不帶聲兒。地上有一小攤飯菜,是村口的惡犬追著把他碗給拱了。”

  “那份粉蒸肉是鄰居送的,那會兒他們家也不能經常買肉,我說再給他買一份,他搖搖頭,把眼淚都擦完了才輕輕說‘我就是覺得好可惜’。”

  “我當時心裡那滋味——,你能明白嗎?我也活了好幾十年一大老爺們兒了,什麼沒見過,但就是忘不了那一天——”

  破舊的皮卡在過一個長長的隧道,水聲陰冷。

  坐在副駕的蕭厲覺得,這條黑河,永遠也不會有盡頭了。

  黃昏的日頭像一隻熟透的流心蛋黃,融在了闊葉山林腰間,蕭厲沉默著聽李濤說梁千里在最炎烈的夏日挑扁擔走山路去趕圩,在最陰寒的節氣里去山上幫人挖香樟油梓……

  他幾乎是一瞬之間懂得了梁千里看向他時眼底的壓抑躲避,對視時又不夠坦然的複雜眼神。

  他耿耿於懷對方的遲到,卻不知道對方走過的是一條如何艱險詭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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