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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全軍上下,上至將軍下至小卒,沒有人承認自己見過周國師。

  蕭征易獨立瑟瑟寒風裡,登上城樓遠望。

  眼前漫天大雪,到處蒼茫一片,沒有他想尋覓的身影。

  原來上輩子不是他能輕易抓住周琰,是周琰沒有真正在反抗他……周琰要遠離他,他根本就抓不到,連影子都摸不著。

  難道上一世,周琰曾經對他有情嗎?

  蕭征易不敢想,心口疼得厲害。

  原來,曾經,他想要得到周琰是這樣容易,卻用了一個最錯誤的方式。

  .

  江南難得下雪,就連下雪也是浪漫而溫柔的。小朵小朵的雪花從天空飄落,漫山遍野已經是皚皚一片。

  小山前的窄路上是一層厚厚的積雪,車輪軋過的地方,傳出一陣積雪被軋來的吱呀聲。

  一輛不起眼的普通馬車在小山前停下。

  裴覺穿著一件厚厚的褐色斗篷,先從車上下來,回頭握住從車中遞出來的一隻手。

  那隻手骨節分明,瘦長如竹,肌膚如冰雪一般白皙剔透,唯有指尖微微泛著紅。

  周琰在裴覺的攙扶下走下車來,他披了一件繡白梅的斗篷,領上有絨絨的白狐毛。下車時,斗篷被隨著動作微微掀開,露出裡面纖瘦的腰來。

  裴覺陪他步行上山,山林間草木繁茂,打傘不便,他沒有打傘,但是握了一把傘在手中備著。

  這片郊外的小山,真是半年前安葬了宛童兒的那一座。宛童兒因為沒有成年,也不能立碑,當時為了方便辨認,只種了一株小小的青松,算是做了標記。

  周琰和裴覺上山時,微微有些驚訝。半年不見,這裡並不是想像中的荒涼。青松樹冠上覆了一層晶瑩的雪,為下面的土地遮了一片沒有風雪的小天地。墳墓周圍丈餘地內打理得十分整潔,甚至有新鮮的茶花和水果供在墓前。

  裴覺道:「國師,這裡似乎有人打理。」

  周琰心下警覺。

  他回來以後為了不被蕭征易發覺,連昭武皇帝的帝陵都未曾前去,只先來了宛童兒這裡,打算入了夜再悄悄去看一看蕭玄。

  但未曾想到宛童兒的墳墓被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條。宛童兒在這世上別無親人,他心中有些懷疑。

  但既然已經來了,他便先祭拜。將帶來的祭品,都一一放在松樹下。

  他蹲身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望著松樹下生了苔蘚的地面,像對孩子一樣說道:「你是好孩子,小舅舅還是喜歡你的,你還會喜歡小舅舅嗎?」

  「小舅舅沒有要殺你,小舅舅會保護你的呀,你不相信麼?」

  當年龍舒侯育有一女二子。周琰除了周靖這個年長三歲的兄長外,有一個大了他七八歲的長姐周姬。

  有道是長姐如母,周姬出嫁之前,對兩個弟弟都十分照顧。會給他們做好吃的,總帶他們練劍,還教他們讀書。

  周氏是江左的豪門望族,周氏女子歷代都不下嫁,多與皇族的王侯通婚。周姬又因為容貌姝麗,嫁給了當時的太子。

  雖然周姬遠嫁,再見一面都難,也時常寫信給弟弟,寄回家一些京城的特產,和宮中好玩的物件。

  周琰和周靖,也都對姐姐有割捨不斷的感情。

  周琰從第一次見到宛童兒開始,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親近之意。

  直到宛童兒叫他「小舅舅」時,他心裡的驚喜都大於其他一切情緒。

  哪怕他知道這一聲「小舅舅」要帶來多少麻煩。

  他真的不想失去,劍下留了宛童兒一命,要宛童兒去面壁思過時,他已經想好了不惜一切保護宛童兒,哪怕要和梁國眾臣為敵。

  但是這孩子和他雖有血脈之親,卻畢竟交往不深,沒有相信他真的能保護好他。甚至,用這樣的方式折磨他。

  周琰這些時日一直在忙於西北戎狄的戰事,甚至來不及悲傷,如今被填滿各種公事的心裡終於有空隙去填放個人的情感。

  想起過往種種,不覺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才在墓前站了一會兒,雪花便在發間星星點點落了一片霜白。裴覺抬手替他撣了撣長發間落的雪,撐開隨身帶來的傘,勸道:「外面太冷,你身子也沒大好,不要久站了。」

  周琰點頭。這裡的確不是可以盡情傷懷的久留之地,他正要和裴覺收拾一下儘快離開,但抬眼望去,卻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山上唯一的小路上,一隊持刀帶甲的黑衣禁衛步伐整齊地沿著小路跑上山來,行至墓前分為兩列,將整個墓地包圍起來。

  裴覺吃驚地抬眼望去,山道的轉彎處,少年一身黑衣帶長刀,從松林後緩緩現身。

  「咳……」周琰被寒風吹得微咳了一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何況他還有一些在意之人,這就是軟肋。

  人一旦有軟肋,被抓住也是正常的。

  他心態倒是不差。

  反正他想做的事,差不多也已經做完了。

  少年默默地走到周琰面前停下,沒有急著開口。

  裴覺看看少年,又看看周琰,只覺得原本寒冷的天氣都變得越發冷了。

  蕭征易望著眼前的人,冰雪之中好似一株梅樹。皎潔不輸冰雪,卻比冰雪多一段詩歌詞賦中浸潤出的風骨。

  他魂牽夢縈,求了兩世連影子都抓不住的人,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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